第一百零八章
太后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她看不清东西,当然也就无从看见,她如今的模样实在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
而也正是因为双眼瞧不见,所以她才更觉得惊惧战栗。
那冰凉的贴着她的刀锋,就如同催命的阎王。
她忍到了极致,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坤宁宫何事哀家不知哀家没有做过”
“太后还当是过去,说两句话应付过去便能行了”萧弋淡淡道。
“皇上又待如何”皇上就不怕吗这句话到了太后的喉咙口,却到底是没能说出来,就好像被什么牢牢堵住了。
萧弋并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只淡淡道“这把剑,是朕从木木翰大王胡思勒的宝库中取出,曾是他从大月国收缴的战利品之一。它锋利非常,胡思勒拿着它,曾斩下数人的头颅。朕好奇不知它有何等锋利,太后今日不如替朕试一试”
“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到了后半句,太后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惊惧而陡然变了调。
萧弋扣着她的手腕,容不得她挣扎,将她的手指贴在了刀刃上。
皮肤立刻就被划开了,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太后尖叫出了声“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太后”
“划得开皮肉,也不知切得开骨头与否。”萧弋始终平静地盯着她的手,哪怕是看见鲜血流出来,也丝毫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他的手微微一使力。
她的手腕就这么被按了下去。
那斩人的剑,果然是不同的。
永安宫中的宫人们,便只听得见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即那声惨叫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就这么掐没了音儿。
惨叫没有再响起,但刚才那短促的一声,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背脊冒汗了。
他们将头埋得更低,双膝也都磕到了地面上,身躯仿佛没有依靠的浮萍,瑟瑟发抖、摇摇晃晃。
室内。
太后浑身都叫冷汗湿透了,她一张脸惨白到了极致。
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嘴,她疼得浑身痉挛起来,像是因为疼而抽搐,也像是因为过分的害怕而抽搐。
她的双眼无神,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形容宛如女鬼。
她这辈子,哪怕是被虎贲军围困的时候,她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令她得意的太后的身份,还有那点自以为是的骄傲,这会儿都被踩在了脚底下。
“太后也怕当年,你不正是这样杀死了先皇的丽嫔吗”
太后的身体抖了抖,艰难地呼吸着,又疼又怕,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是真的怕了。
那种怕,已经不受她的理智所控,完完全全出自她的身体本能的反应。她怕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她怕得手脚发软,濒死一般
直到这一刻,太后才终于神思涣散地想起来,她这些年的种种行径,到底是种出了怎么样一个恶鬼
疯了。
萧弋早已经不同于常人了。
“现在,能同朕说说,你是如何向坤宁宫下手的了”萧弋随手端起桌上凉了的茶水,浇到了太后的头上,顿时将她的模样变得更加狼狈不堪了。
不过这一下,倒是让太后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了。
他松开了堵着她嘴的布。
太后剧烈地喘了两口气。
剧烈而尖锐的疼痛,渐渐令她失去了理智,胸口更憋着一股尖锐之气,急切地想要宣泄出来。
“皇上,皇上果然待那个傻子,一片真心。不问哀家这些年,对养心殿做了什么,反倒,问起她的坤宁宫来”太后嗓音嘶哑地冷笑起来,说罢还重重咳了两声,然后方才顺了那股气,接着往下说道“只怕皇上要浪费这片心思了,掌得大权又如何你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便一日要受旁人辖制。你一个瞧不顺眼,能砍了头,难道以后每一个瞧不顺眼,就都砍头吗一个傻子,一个傻子哈,将来自然有人不满于大晋的皇后,竟是这般的女人他们便会逼迫你”
太后喘着气,嘶声吼道“你父皇,如何、如何疼宠哀家,可那又如何不依旧后宫满是美人今个儿,今个儿有了丽嫔,明个儿有了冯嫔,再过几天又来一个王美人将来,你护得住吗总有疏漏时的。”
萧弋目光阴沉地盯着她,打断了她“朕不是先帝,你更无须抬高你自己来同她比较。她是何等的人物,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好,好在皇上心中,一个傻子都成了宝贝”
四周一片冷寂,半晌没有再听见萧弋开口的声音,太后便又笑了笑,尖刻地道“若是来日,再有旁人,同她亲近些。不不,就算若是有人栽赃陷害她,说她与谁有了私通。以你这般性子,你这般锱铢必较的性子,将来怎能受得了只怕恨不得生撕了她”
“更不要说,她生性痴傻,不通情爱。皇上待她好,便如对着一根柱子、一块石头付出,她哪里懂得这些将来兴许也真就稀里糊涂地,便对旁人有了好感她可不知,做了皇后,成了皇上的女人,便当如何一心一意。傻子,自然是按自己心意来的。但那时,皇上又如何岂不是要后悔今日种种付出哈哈今日你再如何疼宠她,来日也说不得是要成怨偶的,没准儿,你也就如今日这般,提了剑”
萧弋的目光越发地沉,眼底盛满了怒火。
他怎会舍得。
他怎么会舍得。
太后的话一句句往他的心上戳。
萧弋眼底浮现点点血色,一张俊美的面容,这会儿看着令人倍觉惊心,如见修罗。
冰凉的剑刃贴身。
“啊”太后又短促地痛呼了一声。
她的脸颊被划开了。
“哀家不说了,不说了”太后素来爱惜自己的脸,这比剁了她的手,更叫她难受百倍千倍。她连声道“你不是要问坤宁宫的事吗哀家同你说,同你说拿开,拿开”
太后脑中不断盘旋着“疯子”二字。
疯子。
这人便是个疯子
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不怕杀了她。
他杀了她,也许还会对外说,太后抱病,再过一些日子就能说太后重病死了
不,不
太后疼得流泪,她一边哭,一边哑声强忍着屈辱,开始讲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不曾落下。
如此一番功夫下来,竟是花了足足半个时辰。
萧弋早用布按住了她的伤口,若非如此,她恐怕说到一半便死透了。不过这会儿倒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失血过多,从脸色到嘴唇都是一片惨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萧弋这才起身,取走剑,慢条斯理用布擦拭干净,再放入腰间佩挂的剑鞘中。ā陆ksw
动作优雅,倒好似方才只是拿了剑出来与人品鉴赏玩似的。
他淡淡道“那朕便也同太后说一句话。你与她之不同,不仅在于你心思恶毒性情卑劣,容貌丑陋不及她万分之一,还在于先帝哪里是真心疼宠你不过是因着你背后站着一个李家。他疼你宠你,便不必受人指手画脚,如此还可作自我安慰,从你身上获得点为帝王的尊严。”
“朕却是当真将皇后捧在心尖上。”
“她是如珠如宝,你却不过是,先帝寻不着珍珠时,拿来混数的鱼目罢了。”
太后未必有多爱惠帝,但她却沉溺于惠帝曾经对她的宠爱之中,这让她风光得意。如今叫萧弋这样一番戳穿,她当即发疯似的大喊道“你胡说萧弋你怎能妄议先帝你胡言乱语啊啊啊”
而萧弋已经冷着脸走了出去。
外头等候着的宫人,小心翼翼抬了下头,等瞥见萧弋面上更胜之前的冷色后,一颗心都攥紧了。
他们颤声道“恭送皇上。”
萧弋头也不回“叫太后安静些,永安宫,总该有个永安的样子,免得打搅了旁人。”
宫人额上滑落汗水,模糊了视线,却连擦也不敢擦。
“是。”宫人应道。
宫人们跪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才敢起身。
而太后发了一阵疯,方才停住了声音。
他们纷纷起身往里走,太后听见脚步声,却一反常态,怒声喊道“别进来都滚都给哀家滚”只是她失了力气,这会儿喊出口的话哪里还有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