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溪回首看向花子君,脸上的笑容透著关怀与……错愕……
「你的脸?」
本是清秀的脸庞,一道狰狞的刀疤自眉骨横越鼻梁一路划至右颊。花子君闻言一晒,手指摸著脸上的疤痕微笑。「我自己划的,这张脸……太多人记得……」
没有道尽的话,存藏了太多太多不能说明的过往。
楚云溪心口一紧,跨步张臂将花子君重重抱在胸前,没有言语。对这人的亏欠,他不知该如何启口……不知道该对他的血亲手足,说些什麽……
曾经,他们是对立的敌人。
太子与亲王,注定他们只能是敌人。
他从没尽过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就连拥抱和关怀也未曾给予。若他曾真心陪伴过楚勤,他们疏离的关系是否能拉近些?若他曾牵著楚勤的手一起读书习武,是不是能避免身分上的对立?若他曾关心过楚勤在文华院里发生过的一切,知晓他曾动过的情、受伤的心,是否能活下岭南匪寇被就地绞杀悬尸城门的命运?
是否……
能以兄长的关怀,抚平楚勤满布荆棘的心?
『我从没尽过兄长的责任,这一次,我只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选择他真心想要的生活。』
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对楚勤伸出了他的手。却只能让「楚勤」死去,活下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出身、没有家人的「花子君」。
『谢谢你……哥哥……』
「谢谢你,大哥。」
花子君反手抱紧楚云溪的背,多年前相仿的话於此刻重叠。
横越脸上的疤,犹如他的人生,以为穷水尽山唯死而已,却转路回峰拥有新生。
这些年来他随著列丹齐,成为列家背地里职司刺探消息和追蹑敌方潜兵的一员。他已不再是满怀怨恨与妒忌,手段残忍的王爷,现在的他,终於能活得自在,也终於能用双手还偿他曾经铸下的罪孽。
踏入民间,才知道百姓活得苦、才看清原来低贱的白丁,也是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人」。曾经一声命令一个皱眉,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性命,没有身分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只任他捏死踩踏的虫子。而这些人,本都该有活下去的权利。
他们,不是恶心的虫子,是人。
却因为世道无情,活得比虫子还更卑微。
看得多了,愧疚在心底积累盘绕,纠结得让他崩溃、鞭笞得让他无颜再活下去。
横抹颈间的大刀被情人愤怒夺下,热辣辣的巴掌犹如暴雨毫不留情地扇在两颊。列丹齐冷著脸,从两人离开京城後第一次对著他厉声斥责。
『要死,就先把你欠下的罪孽还清了再死。楚勤杀过多少人,花子君便得救多少人回来。』
最後,大刀仍旧落下,非是能夺性命的颈间,是夺走最後一份属於「楚勤」的东西──他的相貌。
「大哥。」推开楚云溪的拥抱,唇畔扬起坚定的微笑。「这一仗,让弟帮你。」
紧紧地,握住了花子君的手。
虽不再拥有同一个姓氏,却第一次深深体会,两人身上流著相同的血。
花子君从背上解下空心竹筒,旋开顶端木塞,倒出卷成轴状的牛皮,接著将帅帐内的大桌拉至中央。一张又一张的牛皮在桌面铺开,有东晴关附近精致准确的地形、有夷东四郡各地的详图、有四郡王驻扎军队的位置及数量的记载,连最近将被招来支援的士兵数量路线,甚至四郡王乃至领将者的容貌……全都详细记载在这一张张的牛皮上……
三百多个日子的等待,除了要给陈固和列丹弓安稳朝廷及後勤补给的时间,更为了等这些价逾金银的敌情。
暗中布置和打探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列家心计最沉的列丹齐。
这一战,并非为了占领夷东、亦非为了报复老将军的血仇。所以,领兵的不能是列丹弓。
这一战,是为了奠定皇权与军权能相互平衡之战、是向边疆隐隐蠢动的诸邦诸国,昭示国力与军威的一战。
敌人,即将倾巢。
打尽,只需一网──
一张,密密麻麻结了三百多个日子,足以覆灭敌寇野心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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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情趣(上)】
【番外──情趣(上)】
行宫避暑乃皇家的惯例,按规矩该是从禁卫到宫人上万人一同随著皇帝的龙辇一并来到行宫伺候,这还不包括随行伴驾的重臣们与其下人。
楚云溪即位至今三年多,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以劳民伤财为由,免了这项开销甚大又干扰百姓的规矩。因此今年当成玉依规矩提出行宫避暑的建议时,皇帝没有意外地又驳回了这道奏摺,只不过……
「咳咳,皇上您……您要不要再看一眼摺子?」
成玉袖子下的手掌心全是汗,想起今年上这道摺子的人,还有刚才从殿外接过这摺子时那人威胁的笑,都让成玉不得不顶著胆子再让皇帝主子的眼睛多留在那道摺子上几眼。
楚云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继续从右边将待批阅的摺子拿起来审阅,笑了笑。「去年不就吩咐过这等事情不许再上摺子来吗?谁胆子这麽大,连朕的话都不听进耳里?」
成玉举袖抹汗,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您……再看一眼……再一眼就好……奴才求您了……」
楚云溪搁下手中的奏摺抬头瞧瞧成玉,把已经被他摆在左侧示意退回的摺子堆上,把先前那份摊开一看……
「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