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傻孩子,早说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不,之所以是傻孩子,就是因为分开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啊!
晏维清一贯出类拔萃,晏茂天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恨铁不成钢这种情绪,但他现在却有了,而且非常强烈——蠢儿子哟,你都千里迢迢地跑到白山去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白瞎十几年功夫!简直是惊人的浪费!
相比之下,晏茂天对赤霄的感觉更加复杂。
说是魔头吧,赤霄的行事作风竟比正派还正派些;说是男人吧,他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赤霄为晏维清做的事。
而且,把前因后果串起来听,赤霄早前相当率性意气;可认识自家儿子之后,性子就变得越来越隐忍,隐忍得简直叫他都看不过眼了……
晏茂天猛然意识到,那种看不过眼其实是心疼。这把他自己唬了一大跳——他竟然心疼一个剑魔兼任魔教教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赤霄到底需不需要别人心疼,光是心疼本身就说明了一切!明明赌咒发誓要给这俩人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的……
其他四人就看着上座的脸色变来变去,简直跟开了个染坊似的。赤霄从开头到现在一句没说,心想也该轮到他表现了,就听得人问——
“这么说来,你父母还在塔城?”晏茂天似乎经过相当的深思熟虑才提出来这么个问题。
这重点抓得特别歪,赤霄忍不住和晏维清交换了个眼神。“是。”
晏茂天扫了还跪在地上的儿子一眼,又很快地瞅了瞅赤霄——在他眼皮底下还拼命搞小动作,啧!“他们过得如何?”
这下赤霄听出晏茂天到底想知道什么了。“家严家慈知道以后……”他停顿了下,露出微笑:“他们一直很喜欢维清。”
“是吗?”晏茂天十分怀疑。晏维清一意孤行起来能把他这个当爹的气死,赤霄的爹娘却喜欢?真的假的?
“爹,”晏维清看出自己父亲正在想什么,不由觉得必须给自己正名,“我和他们,不,我是说,小九爹娘也是我……”
“不不不,你还是别说了!”晏茂天完全没听到这话的准备,急急忙忙地打断儿子,“我觉着我知道的已经足够了,其他的知道得越少越好!”
既然事情成了,你们就老实定下心得了!别祸害武林,也别拉着我这把老骨头作陪!动不动就来一场赌上性命的比武,老夫脆弱的小心肝实在经受不住!已经折腾了那么久,今后你俩还是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吧!
第96章
虽然晏维清和赤霄两人回到了炎华庄,但他们还活着这件事显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明叔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客房——
要不是为了避人耳目,他这种识情知趣的人,肯定就只收拾主卧了!
晏维清没挑剔。事实上,他晚饭后就去了禅房,显然是要让晏茂天彻底放下心——两人不能在炎华庄久住,该留的话还是要留。
随不随同,赤霄都没意见。不过他身份怎么说都有点尴尬,晏维清又宣称自己一人足矣,所以他没去,洗漱后就想休息。
但云长河在这之前找上了门。“喝酒吗,赤霄?”
就算隔着一层门板,赤霄也已经闻到了神女桃花酿的诱人香气。他披上中衣去开门,有点疑惑。“我还以为你不喝酒了……至少最近都不喝。”
云长河知道赤霄的意思。云如练正大着肚子,他喝得醉醺醺的,怎么照顾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我还欠你一顿酒。”他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中已经开了封的酒坛,“如练已经知道了,她不会介意的。”
话说到这份上,赤霄当然恭敬不如从命。不过片刻,他们就重新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喝酒的花园小亭夜晴无云,星汉灿烂。月季园中暗香浮动,偶尔有织娘沙沙的鸣叫,愈显清幽宁静。
赤霄从不是个多话的性子。既然云长河请他喝酒,他就不客气地喝了。神女桃花酿不比戎州重碧酒:它香气很足,但口味清淡;别说九坛子,九十坛子都放不倒他。
看到三坛酒片刻之间就涓滴不剩,云长河这才开口:“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海量。”
所有见识过赤霄喝酒的人都不吝奉送这两字,他不怎么在意。一拍罐,一仰脖,又一坛子见了底。
云长河眼也不眨地盯着看。“既然如此,上次你根本没醉吧?”
赤霄的手顿了顿。他当然记得上次,因为他那时仍然怀疑晏维清和云如练有点什么,便故意装醉去套云长河的话。
亲口承认这个可有点尴尬,所幸云长河更关注别的。“所以你确实知道,维清把你送回房,就把我一个不管不问地扔在外头吹风?”
“他那时不知道我海量。”赤霄不得不开口解释,“要是我折回来找你,他肯定当即就发现我有问题。”
云长河依旧有点气哼哼。这一个两个的,简直有异性没人性……不,是有对象就不把朋友放在眼里了!“就算维清说的是真的,你们早就认识,可我认识他还要更早啊!”他低声抱怨了一句,又接着问:“那就是说,你那时就很在意他?失忆也不能影响?”
“没错。”
果真得到一个肯定答案,云长河万分诧异。“要是我没记错,你那时刚认识他没多久吧?有三个月么?”
这让赤霄停顿了更长的一会儿。就在云长河觉得对方不会回答时,他却缓缓开了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确实做了。大概,有些事是刻在骨子里的,想忘也不能忘。”
云长河微微瞪大眼睛,他有些触动。前头的暂且不说,但最后一句——“想忘也不能忘”——绝对是那两人后来一段经历的真实写照。“既然如此,那就别忘。”
赤霄不由多看了云长河一眼。“这是你自己想说,还是替维清说的?”
“也许有些自大……”云长河摊手,“但这是我想对你们俩说的。不管以前如何,今后总能好好走下去。”
“你倒是很镇定。”赤霄对此不置可否。
“那是你没看到我刚知道这件事时的样子。”云长河说,颇有无奈之意,“但我知道以后——尤其是今日过后——”他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没有更好的结果,对此我再确定不过。”
听出里头十分的真心实意,赤霄弯了弯唇角。
这表情相当少见,简直能说美得惊人,云长河一不注意,就恍神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自然知道俩男人是怎么回事;但套在晏维清和赤霄身上……
有谁知道内情么?床帏之间的那种?
猛地意识到自己联想到哪里,云长河一张脸瞬时涨得通红。不不不,他一定得克制住自己;好奇杀死猫,可他还要好好地活到自家儿子或者女儿出生、养大他们、再和心爱的小师妹白头到老呢!绝不能半路折在这里!太冤了!
“天晚了,我去看看如练睡着没有。”他仓皇起身,撂下这句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晏维清刚到就看见这么一幅景象。“长河跑那么快做什么?”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在赤霄身侧的石凳上落座了。
“我怎么知道?”赤霄反问。云长河离开得像落荒而逃,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尴尬的地方;但他确实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晏维清也不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和爹说好了,每年至少回来看他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