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却依然淡漠:“王上邀草民前来,就是为了念叨这些?”
“不,”沈庭遥继续行舟,“前方有一处安静的所在,你定然也会喜欢。”
蓬莱池边,百花摇曳,草木蔽影,一人作了后宫嫔妃的打扮,正匿于一株海棠花畔拨枝而窥。待池中舟行不见,她回过身来,惊觉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一个人,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庄妃娘娘,”来人轻启檀唇,声若珠玉,“方才在看什么呢?”
庄妃这才省过神来,面上惊慌之色渐褪:“原来是九王爷,臣妾失礼了。”她对这位九王爷柔弱的九王爷倒是不怎么放在眼里,见到是他,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沈庭蛟立于海棠花下,肌肤莹白通透,眉目淡若烟雨,唇却饱满丰盈,紫色的朝服穿在身上,更显得单薄削瘦。庄妃年纪亦不大,当下心神便有些不稳。
她原本急着想将此事告诉曲凌钰,想不到王上同福禄王妃之间竟然这般不清不楚。曲凌钰性子单纯,又仗着其父的势力,专宠于后宫。若是知晓此事,怕足以闹个天翻地覆。倘若帝后不和,倒是其他人的机会……
但此时她却有些不舍得走了,只定定地望着一片花海之中的沈庭蛟。这般品貌,如同九阙谪仙,却又带了说不出的阴柔,凄绝艳绝,令人心生毁灭的欲-望。
沈庭蛟半晌才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开口时音色仍清冷不染半分尘俗:“庄妃娘娘为何如此看着本王呢?”
他缓缓近前,艳色勾魂摄魄。庄妃只觉得他每走近一步,自己心跳就加快几分,而那沈小王爷犹自不觉,倾身靠近了她方柔声唤:“庄妃娘娘?”
庄妃惊惧之下就欲后退,冷不防他伸出手来,那手软柔,五指修长,指尖略带了浅红,骨节均婷,不见一丝瑕疵。她察觉此时这沈小王爷有异,但心中被这一抹柔艳所迷,任他伸手摘了自己发间的金钗,长发如水般倾散在肩头。
她脸颊红晕渐重,正欲开口,眼前一抹金色的流光,她不可置信地抬头,见那沈小王爷仍是唇角带笑,眼中温柔欲滴:“庄妃娘娘,本王与王妃初婚,感情不稳。凌钰又是个直率的性子,今日之事如若传扬,必闹得人尽皆知。”他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字字温柔缱绻,“本王是个闲王,既得罪不起皇兄,又惹不得王妃,如此……您又何必令本王为难呢?”
庄妃张了张口,喉头却只有咯咯之声,鲜血自喉头喷涌而出,浸透五指,滴落花间,艳若海棠。她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咽喉,一手颤抖着向他伸过来。他似乎见不得那般血腥,微蹙了眉,缓缓后退一步避开,庄妃在花间挣扎,美人垂死,别有一番凄美
半晌终于再不见动静,沈小王爷倾身轻掸纤尘不染的衣摆,倚立花海时如同花中精魅。他在花间站了片刻,见她确已气绝,方弃了手中金钗,自出了花丛,沿着白石小径四处寻人。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大当家种草莓
第二十三章:大当家种草莓
蓬莱池中又有岛,名作蓬莱仙岛。殷逐离随沈庭遥泛舟而至,抬眼一望,只见岛上翠竹环绕,花团锦簇,更有黄花鸢尾临水而生,硕大艳丽的黄花如蝶似燕般醉卧于绿叶之间,掩映着渺渺碧波,清丽隽雅。
踏足其间,如同徜徉花海。
殷逐离微怔之后,仍是淡然:“难得王上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小民好这黄花鸢尾。”
沈庭遥自系了舟,伸手揽在她腰间:“你的点滴,朕从不曾忘记。”
殷逐离斜睨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他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隔着衣袖握了她的手臂:“陪朕上去走走。”
殷逐离知他为人,略皱了眉仍是与他上得岛来。沈庭遥一身淡金色的便服,身材高挑精壮。传闻圣祖皇帝沈晚宴在位时,东宫早逝,后宫主位长虚,沈晚宴对何太妃本是万般宠爱,当时所有人皆以为他会立九皇子沈庭蛟为太子。
后来不知何故,何太妃突然失宠,沈晚宴不声不响地立了长子沈庭遥为储君,更册沈庭遥之母傅贵妃为后,令群臣好一阵猜疑。
此后何太妃便尽敛了锋芒,一直幽居椒淑宫,虔心向佛,连带九皇子沈庭蛟也不常在宫中走动。针锋相对的时候积了些旧怨,傅贵妃一朝得势,成了后宫之主,九王爷母子便过得艰难。宫人见其失宠,自是可欺,俱都不将这母子俩放在眼里,日常供应经常短缺,弄得椒淑宫如同冷宫一般。
何太妃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自然也就经常拿九皇子撒气。
九皇子身子本就不好,以往仗着沈晚宴宠爱,药材不缺,御医每日问诊,倒还不觉得。如今医药一停,便更加虚弱起来。也幸得结识了殷逐离,时而补贴,坷坷绊绊地也走了过来。
及至沈庭遥继位之后,宫中五位皇子,两位被幽禁,一人坠马而死,一人遭贬谪,只有这位柔弱又不成气候的九王爷仍旧封了亲王,留在长安,虽无职权,却也富贵清闲。何太妃的境况也才略微好些。
殷逐离同沈庭遥一路行至岛中心,见其上一间木屋,造形精巧。檐前几串骨制的风铃随风低语,和着鸟语花香,淡去宫闱纷扰,唯剩云卷云舒、花落花开,忘却了尘寰。
总不好叫他失望,殷大当家面上带了丝笑意:“此处倒是可媲美广陵止息了。”
沈庭遥握了她的手,与她步入小屋,里间陈设也极简单,屋中设一矮几,左边设琴案,上置一方文武七弦琴,墙上挂手工编织的挂毯,旁边还放了一张美人榻以供小憩。此刻二人入内,孤男寡女,这榻便显出几分暧昧的意味。
殷逐离随他在矮几边坐下来,见桌上有茶具,也便摆开来,拿了旁边火石准备烹茶。沈庭遥静静注视她,半晌方道:“一直见你腰间系笛,却从未听你吹过,今日能为朕破例吗?”
殷逐离轻抿唇角,勉强算是一笑:“恐怕是要令陛下失望了,逐离并不会吹笛。之所以一直系笛,不过是因为此物乃恩师所赠,不敢稍离。”
沈庭遥也不勉强:“那么朕为逐离抚琴。”
殷逐离自是不能推辞,他在琴案旁坐下来,开始抚琴。
沈庭遥音律造旨自是非同一般,而若论宫、商、角、徵、羽,殷逐离也是个行家。但她这个人从小到大应对各种主雇,习惯了逢场作戏。即使是最痛恨的事,也早已不可能现半分不耐之色。戏作久了,真正能够打动她的东西便极少。
是以不论面前的琴声是空灵幽绝,还是魔音穿脑,她都能作一个最优秀的聆听者。你瞧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是认真细致,实际上她的心思或许根本就不在此处。
待一曲终了,她的茶也晾得差不多了。捧着杯到沈庭遥跟前,沈庭遥接过茶盏茶搁在案上,倒是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