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徐荐碰到不少下人都在小声抽泣,说“王爷已死”之类的话,徐荐不愿相信,径直往前奔。
主院守备之森严,是徐荐前所未见的。他刚想冲进去,就被拦住了。
“徐世子,这里不可入。”
他们却也拦不住徐荐。
徐荐武功不低,他们也怕伤了他,不敢放开拳脚去打,后来便叫徐荐寻到了破绽,从院墙翻了进去。
院内仍是有着重重守卫,徐荐颇是废了一番工夫,才来到了主屋前。
主屋的门窗大敞,徐荐刚一靠近,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脚步稍一顿住,面前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一柄长剑横在了他的面前。
“徐世子,不可以再靠近了。主上有令,欲闯入者杀无赦。”
徐荐认得此人,对方是裴叙的暗卫统领贾地。
他看了眼门内,只能看到静止的外室,看不到内室是个什么情景,只是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吩咐声,似乎还在忙碌。
“我刚刚听王府的下人说,我小舅舅他……断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荐急声问道。
贾地面无表情地道:“王爷没事。请世子放心。待王爷病愈后,自会亲自处置那些多嘴的下人。”
现在是秋季,但有真气护体,徐荐穿的也不多。骑马吹风,他都没觉得冷,可现在仅在裴叙的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就冻得寒毛直竖,手脚发麻——仿佛是在冰窖门口似的。
不用想,他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我小舅舅他真的没事吗?”徐荐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贾地再次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您请放心。有百药谷的神医在,王爷不会有事的。”
*
裴叙又梦到了儿时的情景。
他早慧,不到两岁就能流利地说话,五岁启蒙,仅仅数月就识得大半的字,能够自己写诗。只是由于体弱,愣是到了六岁,才能勉强靠自己行走。
不过,他过人的聪慧已是让他父皇十分喜悦了,秋猎时,亲自带他骑马打猎,让他摸自己最宝贵的弓箭。
“叙儿想试试吗?”他的父皇抚摸着他的脑袋,问道。
他身形也比同龄人要小上不少,甚至比小他两岁的徐荐还要瘦弱几分。因着他的身份,无人敢议论这些,但这也却叫年幼的他心中颇感不甘。
他倔强地点了点头,“父皇,我想试试。”
那柄由玄铁打造的弓很重,就连一个普通的成年人都不一定拿得动。但他父皇却是很欣慰,笑呵呵地将弓箭递给了他。
他卯足了劲去拿那弓,脸涨得通红,等没有了气力,卸了力后,他看那弓仍是稳稳地立在那里。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父皇一直拿着弓箭的下边。
“叙儿是我大祁未来的皇帝。”他的父皇说道,“皇帝不需要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父皇举起了弓,抽出了一支箭,将后者搭在了弓上,拉了个满弧,“倏”地一声,箭射中了草丛中里的一只野兔。
“像是这种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好。叙儿只需要指挥,最后等着吃兔肉就行了。”
说话的期间,宫侍跑去将那只被猎杀的兔子取了来。
父皇一手拎起了兔子,送到了他的眼前,说道:“这是叙儿的胜利果实。”
他当时就明白父皇的意思。
他自尊心强,又心气高,不甘心困于病弱的身体,无论是哪一项都不愿比别人弱。
父皇是想告诉他,在其位谋其职。他是“领导者”,就不必为“武力”而努力,最后的成果都将是他的。
——这也是间接告诉他,他身体弱,不是什么问题。
但,他不喜欢躲在周围所有人的庇护下。
他们对他的庇护,只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但若有朝一日,摘去了这“皇子”的身份,孱弱无力的他又将如何自保呢?
他只想靠自己。
身中寒毒,远离了亲人,被师父带去长临山,于他而言是涅槃重生。他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健康身体,习得了一身高超的武艺。
当上了武林盟主那年的冬天,他时隔七年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