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跟着他做什么呢?我倒是有些好奇,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好的身姿容貌,明明可以去老爷面前献宠,竟然心甘情愿做一个洒扫丫头,我却是看不懂。”
梅香话语轻松,目光死死盯着阮月的脸,见阮月蹙眉不答,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登时心间火起,却不怒反笑。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被送来的一个货罢了,跟你主子倒是同源了,一样的货色,也难怪。”
“住口!”阮月终是听不下去了,蓦地开口打断了梅香的话,“你也算出身书香门第,目光如此短浅狭隘,口中更是没有一句圣贤话,莫说我不曾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你这种人,才是真真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梅香闲适的表情瞬间一僵,双唇微动呼吸急促,目光瞬间凶狠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果真是没读过书的,也难怪只能以色事人了。你且看着罢,谈秋这般疯疯癫癫地往前厅去,当着那么多贵客的脸,但凡下了老爷的面子,你觉得他还能骄横多久?”
话音甫落,不待阮月回话,梅香便深吸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面颊,轻松笑道:“况且,今晚的主角,还没出来呢,你们等着瞧吧。”
“我会怎么样不劳你烦心,但是你却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还是珍惜当下吧。”
阮月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梅香,转身迅速朝院外跑去,追赶着谈秋的身影。
梅香目光落在阮月那离去的背影之上片刻,才不急不慌地迈步离去。
姜府之中几乎所有的侍从都去了前厅,谈秋一路快走,却是只零星看到几名小厮行色匆匆往来,似乎在筹备着晚间膳食,谈秋路过之时他们看也没看,只顾着埋头朝厨房跑。
“公子——!”
阮月的声音遥遥传来,谈秋步履稍停,侧身望去,只见阮月小跑着走至跟前,手中还举着那把木梳,气喘吁吁道:“公子可不能这样去。”
谈秋轻哼一声,笑道:“你怕什么,我有这个。”
话音甫落,谈秋乐呵呵地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银面具,面具十分简朴,只要几道祥云纹路,堪堪遮住上半张脸,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副面具,放在外头估摸着也就几文钱。
阮月哽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谈秋已经乐呵呵地伸手将面具给带上了,“赶紧的吧,别真的让他们等着了。”
阮月见谈秋似乎是当真这么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夸好,还是该劝好了。只得随手将梳子往树下花坛边一放,双手在衣裳之上蹭了蹭,跟着谈秋去了前厅。
前厅灯火煌煌,院外至前厅三进的大门之上都挂满了红灯笼,灯火之盛几乎快将整个姜府都印成了红色,侍女们手捧木盘,盘中皆是各色酒菜,正步履匆匆地在前厅与外院之间来回,显然晚宴已经开始了。
谈秋没有过多在外间停留,只简单扫了几眼来去匆匆的侍从们,便神态自如地迈入厅中。
厅中设了三张大桌,每桌都坐满了人,粗略估算之下总计来了约有二三十人,这人数在大户人家之中其实并不算多,不过对于姜府而言,能开门迎客已然是很不错的了。
两张偏桌分放主厅两旁,是为露天晚宴,屋中设有主席位,入门正对之处,入目便是姜北慕正坐其上,萧野符鹤坐其右侧,萨木坐在了姜北慕的左侧,主席位的桌子较之两侧的副席大了不少,所坐之人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便不是普通人,男女皆有,相坐在一起的约莫是家眷,男子之中年龄从十七八到四五十的都有,但女子却个个容貌精致,打扮或清甜秀丽或妩媚动人。
谈秋将目光从那些女子身上挪开,继而发现萨木与姜北慕之间还留了一个位子,刚好能容一人入座。
谈秋心中一动,抬眸看去的一瞬间正好撞入姜北慕的双眼之中,厅中人声熙攘,桌上酒菜皆已备齐,只是姜北慕不动筷,其他人也跟着不动,只坐在桌旁闲话,而在谈秋与姜北慕对视的一瞬间,谈秋只觉得耳旁除了风声与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过也确实,在谈秋现身的一瞬间,前厅之中的人声便渐渐停歇了下来,数十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地朝谈秋身上落去。
整个厅中静默了稍许,随后只听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姜北慕缓缓起身,自桌后走出,步履从容朝谈秋的方向走来。
谈秋一时之间好似双脚被钉在了地上,只能愣愣地看着姜北慕越走越近。
直至呼吸间,姜北慕来到了他的身旁。
夜风冰凉,本该有着刺骨寒意,而姜北慕走近的一瞬间,谈秋只觉得自己也被裹挟进了一道旋涡之中,一股热意自心底窜出,直涌上他的面颊。
第71章 府宴其四
“怎么戴了这个。”姜北慕声音不高,语气也十分平淡,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谈秋起初还有些忐忑,但此刻见姜北慕并无责怪或其他意思,当即松了口气,小声道:“额头上的疤很丑的,遮一下。”
姜北慕不置可否,无奈道:“怎么头发也没梳好?这才短短一盏茶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谈秋小心翼翼道:“那不是梅香催地急么,本来阮月是打算给我梳头的,但是梅香在那边火急火燎地嚷着你这边催,我这不就立刻赶来了。”
谈秋话音甫落,梅香正正好从院外进来,听了个全程,顿时心口一堵,正欲开口辩解,却忽感姜北慕的目光扫了过来,令她遍体生寒。
“没有的事。”姜北慕不再去看梅香,只随口壮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随后继续对谈秋道:“既然来了,那就先吃饭吧。”
言罢便转身,脚步停了一下,示意谈秋跟上,朝那正厅的主席位走去。
谈秋一身素白长衫,外罩轻纱,灯火之下纱上的桃花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墨发披垂如瀑,夜风轻拂撩起他耳畔的几缕发丝,灯火落在他的银色面具之上,泛起一圈淡粉色光晕,更将他露在外头的下巴衬地白腻光滑,宛如青山之中浸润水中数百年的白玉一般。
端看这半张脸,便可知晓其人容色定然不差。
“我道姜兄是在等谁呢,原来是在等美人。”
姜北慕刚落座,一旁便有人开口笑着打趣,谈秋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开口之人是一名年岁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男子容貌平平,双眼细长透着锐利的光芒,一看便知是个商人,此刻打趣之下脱口而出的轻佻话语,配合着那在谈秋身上来回打量的目光,着实令谈秋浑身不舒服。
只是他能坐主席位,必然是个贵客,谈秋不好说什么,只能闷头坐在了姜北慕身边,悄悄将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这般细微的动作却被萨木看了个清楚。
“好久不见。”萨木微微侧过头,对着谈秋轻轻一笑,低声道。
谈秋笑道:“你来了多久了?你送的那只白犬现在长的可胖乎了,待会儿带你去看看。”
“太胖了可不行,日后跑不动路。”萨木莞尔,二人仿佛老友一般叙旧谈笑,谈秋觉得他与萨木十分合得来,萨木虽然是犬戎人,但是为人处事却仿佛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苑朝人,有礼且带有一丝客套的疏远,却不会让人心生不虞,总是恰到好处地与他相处。
更重要的是比较自然。谈秋心想,他与姜北慕在一处,总觉得自己好像低了他一头,姜北慕身上便有那如同那上位者一般与生俱来的气场和威严,哪怕平日里姜北慕从来没有拿威势欺压过他,甚至可以说都有些纵容他。
但谈秋扪心自问,自己心底还是有些“怕”姜北慕的。
但对萨木就没有这种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