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成瑾被方孝承炽热的手从神游中拽回来,缓慢地摇了摇头。

方孝承仔细地看他,问:“你想去吗?”

“我不知我想不想去,”成瑾垂眸道,“也不知我能到哪儿去。或许,我还是该出家去。”

“……”方孝承费解地问,“怎么又要出家?”

等了会儿,见成瑾不说话,方孝承艰难地试图理解:“你的意思是……要为瑞王守孝吗?”

虽然他不明白成瑾怎么忽然对瑞王大起孝子情怀,但这不算坏事,成瑾若想做就做吧,就当是清修静养。

成瑾叹了一声长气,又摇了摇头,抬眼看着方孝承,道:“刚刚的不是我。”

“那是谁?”方孝承十分迷茫。

“是谁都无妨,或许你、我、春桃、阿琰、所有人,都是一个人。”成瑾幽幽道,“都是痴人。”

“……”

方孝承微微皱眉,想起曾听人说“撞煞”之类的阴祟事,甚至疑心成瑾被瑞王尸体招来的阴气冲撞了。

虽然方孝承真的不信那些个……但他无端地害怕成瑾这样子,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犹豫几下,用力咬破,挤出血来,抹在成瑾眉间。

——他记忆里听老人说的这法子,说中邪了就这么干。

成瑾愣了愣,终于回过神来,与方孝承四目相对:“……你干什么?”

方孝承担忧地看他眼睛:“阿瑾……你知道你是谁吗?”

成瑾抬手擦了擦额头,蹙着眉头抹到方孝承的衣服上,嫌弃道:“好恶心,你发什么疯?”

方孝承执着地问:“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成瑾怒道。

见他恢复如常,方孝承放下心来:“刚刚你梦怔似的说了些话,我还以为……罢了,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成瑾白他一眼。

可被他这么一打岔,刚刚那番莫名的悲情倒是淡了下来,心中不再空落落,像从茫茫的大雪荒地回了热闹人间。

方孝承则被刚刚吓坏了,不信也只能暂且一信,暗道:其实也能说通,有死人的地儿不说有没有真鬼,至少吓人。阿瑾胆子小,不被煞到也被吓到。

他便坚持道:“阿瑾,你本就与他父子情薄,不去也罢。就说你过于悲痛,不能起身。”

成瑾讶异道:“你怎么今日说出这种话来了?”

若是别人说,成瑾都不这么惊讶。

方孝承拿定主意,便越想越觉得没错。

说难听点,若人死灯灭,自然没有拜的必要;若有灵,瑞王生前那么苛待成瑾,死后也不见得就会稀罕上。怎么想都不必去。

“他死得突然,我直觉蹊跷,恐其中有是非。如今局势不稳,你若出去,怕人多眼杂,难免有盯不到的。一个疏忽,便让人钻到空子。”方孝承如此分析。

成瑾懒懒地点头:“这些事儿我懒得想,都听你的吧。”

方孝承应道:“好。”停了下,试探道,“你若想,就在侯府里设香案,遥遥拜祭。其实,无论在哪儿拜,都只是心意罢了。”

成瑾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摇头:“他活着的时候,他不待见我,我不孝敬他,如今死了,我假惺惺地做戏给你看吗?算了吧。大度的人多,虚伪的人也多,我哪个也不是。”

方孝承一时顺嘴接了句:“那你是什么人?”

成瑾淡淡道:“我希望我是你们的陌路人。”

“……”早该知道多余问这一句!

方孝承揣着一颗复杂的心,回去前厅,拒绝成琏:“阿瑾旧伤未愈,乍闻噩耗,一时悲恸,厥过去了。”

成琏无奈叹息:“此话我不会信。这没外人,我便直说。我知他对父王有怨,可如今只为场面,他也该露面。他向来任性,不懂事,你我却不能如此。天下无不是的父亲,何况人已仙去,你这样放纵他,反是害他被人戳脊梁骨。”

成琏说得其实有理,但方孝承也有自己的道理。他果决道:“无需多言。”

成琏心中一沉,脸颊隐隐抽搐了几下。

“和亲”至今,半年有余,成瑾被方孝承严严实实地藏在侯府里,成琏想尽了办法都见不到。他甚至想过爬墙,可侯府墙底十二个时辰都守着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听说,就连皇帝和太后来召成瑾,方孝承都不放人。

成琏只能弄死那已没利用价值的老头儿,这是唯一能逼出成瑾的法子了。

一旦成瑾出了侯府,哪怕方孝承的人盯得再紧,人一多事一多,总有纰漏的时候,他就有机会带走成瑾。

他会把成瑾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任方孝承、皇帝、耶律星连,爱谁谁,爱为了什么就为了什么,去狗咬狗,同归于尽了才好!就没人挡他的路了,也没人能害成瑾了。

第71章

可不料, 发生了这种事,方孝承竟还不肯放人!成琏自然不肯轻易罢休,还要劝说, 可方孝承已下达逐客令, 让人“请”他离开。

成琏不甘不愿地回去瑞王府, 阴沉沉盯着正在紧张布置的灵堂, 越想越急躁怨愤, 快步去成瑾曾住的小院, 搭梯子爬到墙上,不顾侯府守卫的警告, 咬牙往下一跳, 落到草地里,滚了两圈, 狼狈地爬起来,一边往侯府深处跑, 一边叫喊成瑾。

究竟成琏是如今的瑞王世子, 成瑾同父异母的弟弟,守卫不好下狠手, 只能揪住他往外拎。成琏拼尽了力气挣扎。

守卫好容易堵住他的嘴, 忽然听到成瑾的声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