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潮生头一次被逼得这么狼狈,微微颤抖的睫毛湿润了,他心里像被人用刀子狠狠捅了一刀又狠狠地将血肉骨头全都剜了出来。
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心念电转,十方剑随心而动,化作一道白光朝游今戈肩头刺去。
诛鬼降魔的反应却更快,“噌”地一声挡住了十方剑,两把剑在半空激烈地缠斗起来,邪剑同人心相生相依,定力强大的人能掌控它,但也容易被反过来吞噬蛊惑。
游今戈眼下浑身都是邪气,更加强了邪剑的煞气,而煞气反过来又滋养了游今戈内心的阴暗,令他愈发无可自拔。
游今戈冷冷道:“你居然想伤我。”
吴潮生下定决心,这口气便缓了过来,他利落地翻身踹开身上的人,游今戈毫无防备差点被踢中小腹,转身时吴潮生已跃下床去,只是刚跑了两步褪到小腿的裤子就狠狠地绊了他一下。
他狼狈摔倒在地,被游今戈一把抓住了脚踝,几乎是粗暴地拖了回去。
游今戈此时已然魔怔了,嘴里不断念叨:“你居然伤我?你舍得伤我?你以前不会的……”
吴潮生一脚踹开游今戈的手,转头想用牙扯掉手腕上的带子。向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翩翩公子此时袒胸露怀,凌乱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暴露在游今戈的视线中,脚踝被抓出了指印,在暗色灯火下更显性-感。
游今戈几乎是瞬间被唤起了一股凌-虐的冲动:想污染那双干净的眼睛,吻肿那双淡色的唇瓣,揉红他每一寸白皙的肌肤,再弄脏他。
狠狠地弄脏。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来压在桌上。
桌上的水杯被他掀翻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骇人惊心。
十方剑绕开诛鬼降魔想来救主人,却被诛鬼降魔暴涨的煞气挡住,连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浩然正气在这一刻竟被邪气压得死死的,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游今戈喘着粗气吻住了那双唇,被吴潮生狠狠咬了一口也不放开,血腥气混淆在一起更刺激了他内心那只冲破铁牢的野兽,正要下一步动作,窗户却被“砰”地撞开。
青衣白梅分出三道影子,一道影子配合玄阙悍然击退了诛鬼降魔剑,一道影子割断了吴潮生手腕上的带子,一道影子毫不犹豫地刺中了游今戈的肩膀,未褪去的剑势一鼓作气刺穿了少年人的肩头,将他带着撞开门,直接拖进了院里。
吴潮生愣愣地瞪着眼睛,玄色的长袍飘落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狼狈尽数遮住。
青衣白梅重新化为一道白光,回到了华清穹的衣袖里。
华清穹铁青着脸,一步步从月光阴影下走出,一头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浑身气压极低。
他捡起十方剑,直接抵在了游今戈的脖颈上。
“无可救药。”他冷冷道。
*
游今戈终于回过神来,身上的煞气陡然被邪剑收了回去,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他嘴唇抖了抖,抬头看见被师叔华晚成扶着出来的师兄,男人没看他,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师父的衣服,黑发披散而下,显得脆弱无助极了。
他都干了什么?
不,不对,他不想这样做的,不是这样的。
游今戈甚至来不及去顾及肩膀的剧痛,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抖着声音道:“不,不是,师父,师叔……”
他几乎不敢叫吴潮生,张了张口,一声“师兄”几近无声。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御鬼宗人。”华清穹命令道,“现在就收拾东西下山,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否则我就亲自把你丢下去。”
游今戈自知犯下大错,连求饶的资格都没有,他深深地埋下头去,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攥紧了泥土,用力到骨节泛白。
吴潮生肩背绷得都发痛了,他扶着门框,对着师父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华清穹转头,他来得太着急,脸上没有遮挡黑布,一双好看的微微上扬的眼睛闭着,却非常准确地看向了吴潮生的方向。
“弟子……教导无方。”吴潮生痛苦地以额头贴地,近乎成了个长跪不起的姿势,“弟子甘愿领罚。”
华清穹许久没说话,好半响后,他仰天长叹,喃喃:“冤孽啊。”
随后他冷声道:“吴汐,教导师弟无方,一味袒护纵容,险些令对方犯下大错。自此搬去后山闭关,三年不许出关。”
吴潮生闭上眼:“是。”
游今戈猛地抬头,看向那道跪着的身影,嘴唇抖了抖,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吴潮生没有回应。
从这一刻起,吴潮生终于断了所有念想,再不认这个曾经他最疼爱的师弟了。
“游今戈,一炷香时间,自行下山。”华清穹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以后好自为之。”
游今戈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沉默许久,最后对华清穹、华晚成和吴潮生狠狠磕了三个头,起身走了。
吴潮生直起身,看着那道背影离开视线,浑身发木似的又麻又疼。
林皓仁一阵唏嘘,因为能感受到吴潮生所有的情绪,也不由被影响,只觉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而最疼的,就是胸口里的那颗心。
几乎已碎得再也拼不起来了。
吴潮生对情感木讷,且对此事没什么兴趣,许多情感并不会太过激烈。因此他在当下并没能注意到的事,林皓仁作为一个旁观者却注意到了。
吴潮生并不如自己所说,对师弟仅仅只当做弟弟。
他对游今戈同样有不可言说的感情,那早已超过了家人、师兄弟,可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如今连琢磨源头的机会都没有了。在混淆了家人、师兄弟以及爱情的复杂情感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他才一次次地偏袒,一次次地无法公正对待,一次次地为对方找着各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