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跟在司徒征身边的一个人。
大抵是司徒征几人分开搜寻云州的踪迹,没成想,云州和这人碰了个正着,二人搏斗之下滚下了山坡。
曲泠看着对方那张惨白的脸颊有些反胃,却担心只是昏了过去,不得不大着胆子探了探对方的呼吸,确认已经没了气才安心。
曲泠按了按眉心,无论如何,云州还活着,总是好的。
陆酩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梦魇里。
周遭都是汹涌而来的潮水,陆酩想睁开眼,眼皮却沉甸甸的,如何都睁不开。
吵闹,聒噪的吵闹声穿过重重水波灌入他的耳中,他听见了有人在叫他,陆酩,陆庄主,大哥……一声又一声,不知怎的,他却听见了另一道声音,叫他——云州。
云州?
云州是谁?
陆酩脑子疼得厉害,针扎似的,纷杂的声音却倏然消失了,他一睁眼,竟回到了自家的刀冢。
偌大的石头镌刻的惊澜刀嵌入石壁当中,这石雕是陆家先人握着刀,以无上的刀意劈就的。陆酩记得他父亲昔年败给瑶光剑之后,郁郁寡欢,这一败成了他的执念,他在刀冢闭关半月,就走火入魔,疯癫了。
恍惚间,陆酩竟又看见了他父亲立在石雕前的身影,他父亲霍然转过身,直直地看看陆酩,说,酩儿,陆家庄就交给你了,你定要承我陆家惊澜刀法,雪我今日之耻,重扬惊澜刀的威名!
陆酩怔怔地看着,周遭场景又变了,却是方霄云一掌朝他袭来,梨花渡水波粼粼,须臾间就将他吞没,江水冰冷彻骨,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
陆酩几乎要被溺死,水波荡漾里,他望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陆酩只觉得熟悉得紧,竭力看向他的脸,可还未看清,就彻底地醒了过来。
他看见了一张狼狈的脸,灰头土脸的,隐约能瞧出几分清丽,下颌尖,脖颈白皙修长,如鹤似的。
“终于醒了,”陆酩听见他说,“你再不醒我就真不管你了。”
陆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在梦里。
曲泠说:“傻了?”
他探向陆酩的额头,玩笑道:“本来就傻,再傻就真成傻子了。”
陆酩还是没有说话,曲泠却看见了他皱起的眉心,和眼中陌生的神色。
曲泠心中一沉。
二人都没有说话,空留旷野里虫鸣喧闹,此起彼伏地叫嚣着。
果不其然,陆酩说:“你是谁?”
曲泠盯着陆酩,“我是谁?”
陆酩又皱了皱眉,挣扎着自他腿上支起身,他转头看着四周,还未回过神,就听那男人冷笑一声,说:“我是谁?”
“我是你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糟糠妻啊陆郎。”
陆酩:“……”
第43章
陆酩愣住了。
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青年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还挂了碎树叶,实在是狼狈。
偏偏这么一个人,敢说是他的妻。
陆酩眉毛皱了皱,淡淡道:“胡说什么?”
曲泠气笑了,腾地站了起来,道:“我胡说?没想到堂堂陆大庄主竟是这等负心薄幸汉!”
陆酩:“……”
曲泠道:“你抬头看看这荒郊野外的,要不是你的糟糠妻,谁陪你遭这罪?”
“若不是为了找你,我又怎么会摔落这山崖底下差点活活摔死?”
他幽幽地看着陆酩,“没想到啊,你竟然转头就对着曾经的心肝儿冰冷无情地问出你是谁,将他抛诸脑后,陈世美见了你陆庄主,怕不是也要叹一声自愧不如——”
曲泠噼里啪啦一段话砸得陆酩一愣一愣的,脑仁都隐隐作痛,他按了按眉心,打断他的话,“你叫什么?”
曲泠冷笑一声,不开口。
陆酩忍了忍,道:“这位公子——”
曲泠幽幽地叹了口气,“公子?想当初可是死乞白赖地叫人家心肝儿,宝贝,不怪有人说,男人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陆酩哑然,生平没碰见过如此牙尖嘴利又难缠的男人,他看着曲泠,这人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好像当真和自己有一段情似的,可陆酩只记得自己重伤落入了梨花渡,后来种种,竟半点印象也没有。
陆酩索性不再问他的身份,扫了眼一旁躺着的尸体,旋即,目光就被地上的“惊澜刀”攫住了,他俯身捡起那把刀,不过一摸,就知这刀是赝品。
还是把粗制滥造的赝品。
陆酩问:“这把刀……”
曲泠幽幽道:“人忘了,定情信物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