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远光橙衣服没换，皱巴巴地套在身上，他也不在意，怀里抱着抱枕，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安静等着爸爸开口。

爸爸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橙橙，你上周是什么时候走的？”

远光橙愣了一下，很快接了话，“很早，怎么了？”

爸爸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说话。上周末因为心里有事，他凌晨三四点就睡不着了，但没有起床。他的房间在一楼，远光橙在二楼，如果儿子起床离开的话，他不会没听到声音。等他去房间找远光橙时，发现他不在了，被窝冰凉，显然早就走了。

“没什么，橙橙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爸爸坐的离远光橙更近了一点，“我们父子俩很久没有谈过心了啊。”

远光橙笑了笑，哪里是很久没有谈心了，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谈心是什么时候了。当然，如果把几分钟的聊天算上的话，那还是有的。

“爸爸你有话直说好了，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又不是小孩子。”

爸爸叹了口气，“我宁愿你是个小孩子，我还能宠一宠。对了，你妈妈上次给你带了礼物，放你房间了，记得去看看。”

远光橙把玩水杯的手一顿，然后看向爸爸，“说起来，我有个要求想跟你们说下。我想说很久了，一直觉得不太合适，但是现在我觉得可以说了。”

爸爸意识到远光橙话里的郑重，眉头慢慢皱起。他说你们，也就是他和前妻的事了，橙橙想说什么？

“你说。”

远光橙坐直了身体，语言尽量平和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和妈妈见面的时候不要在这里，去公园或者去餐厅、商场什么的，哪里都行，但不要在家里。”

爸爸手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橙橙？”

远光橙还是淡定的样子，甚至露出点笑意，“不用担心，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在家里见面而已。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觉得这个家没有散，你们还是爱我的。我明白的，但是现在我长大了，你们不用这样了。”

爸爸不知道说什么好，远光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不知所措。他一直担心家庭破碎会给远光橙带来伤害，对他这方面的反应很敏感。橙橙一直没有对他们的离婚发表过意见，之后的见面也很寻常，现在这是怎么了？

“橙橙，对不起，我……”

远光橙打断爸爸的话，“没有，爸爸，我说过了，你们自己的人生你们自己决定，能成为你们的孩子我觉得挺好的。”

青江说告诉他，有时候过分的尊重反而是一种伤害，会让关心的人不知道怎么才能靠近。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软弱并不是坏事。远光橙觉得后一条暂时有点难度，前一条还是可以做到的。

爸爸心里很难受，当初他们离婚，橙橙刚刚升上国中，恰好遇到校园冷暴力。两件事的打击让他的性格大为转变，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善。原本以为他遇到了新朋友会变得开朗，现实很快让他惊醒。

“我知道了，橙橙，我会告诉你妈妈的。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远光橙又抱了个枕头在怀里，把脸整个埋在里面，沉默了很久。他沉默得越久，爸爸心里越慌，他不知道儿子究竟对他们失望到什么地步。

“也没什么其他的了，只是爸爸，你们都离婚了，为什么没再和别人约会呢？”算起来也四年了，两个人还是一个人过。

爸爸低下了头，眼眶有些发红。他是个失败的家长，让孩子为自己操心，还要担忧他的人生。

“橙橙想要爸爸再去约会吗？”

远光橙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没能笑出来，索性面无表情，“坦白说，不太容易接受，就跟你们当初离婚一样，但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也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只是，我有个要求。”

爸爸打起精神来，认真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

“如果你们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另一半，尽量委婉地告诉我，可以吗？啊当然如果你们以后有了别的孩子也是一样，这个能更委婉一点最好。”

远光橙说完就起身了，不等震惊的爸爸说话，道了声“晚安”就快步上楼，独留爸爸一个人在客厅。

他一直觉得需要尊重和理解父母，但孩子也是独立的个体，需要被尊重和理解的啊。

远光橙觉得累了，也懒得复习，把书都收拾好以后，直接洗澡睡觉了。他知道他今天的话给爸爸很大的冲击，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也需要和妈妈商量一下。远光橙自己也不想太早知道他们的想法，那就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时间吧。

第二天远光橙起床下楼的时候，意外发现爸爸居然在厨房忙活着，桌上摆好了牛奶面包，还有切好的橙子。

爸爸解下围裙，笑着和远光橙招手，“来吃早饭吧。”

远光橙有点迟疑地走到桌子旁，拿起面包啃了一口，还是热的。

“可以吗？我很久没做饭了，不知道有没有弄糟。”

远光橙笑了，这样简单的早餐想弄得难吃也挺难的，“挺好的，下次配个荷包蛋吧。”

爸爸也笑着喝牛奶，他不担心远光橙提要求，就怕他一无所求。他想了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还是觉得，提出这样要求的儿子未必就有什么不对。橙橙是他们的儿子，对父母的离合是有发言权的，橙橙尊重他们，不代表他们就可以无视他的难过，和他的希冀。

他现在提出这个要求，那么他们还有改正的机会。

父子俩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听到爸爸今天调休时，远光橙愣住了，他工作狂一样的爸爸居然会有主动调休的一天，是被他昨天的话影响到了吗？

爸爸倒是没所谓的样子，他的事业已经成功，也是该停下来想一想了，想想他的人生，他的孩子。

“爸爸，你没事吗？”

爸爸给他背上书包，把他带上车，一路都很轻松的表情，“我也需要休息的啊，也想和其他爸爸一样，送自己的孩子上学，然后给他准备晚饭。”他的橙橙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寻常的幸福，这是他的失职。

远光橙不自在地扯了扯安全带，“我没关系的，爸爸很辛苦，不用担心我的。”

爸爸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什么。有橙橙这样的孩子，是他的幸运。

远光橙还是觉得不自在，想了想开口道，“爸爸，要不要听听我朋友的事？”

“求之不得，爸爸听着呢。”

“我第一个朋友叫清光，跟我差不多大，爱漂亮，很可爱，性格很粘人……”

“第二个朋友是药研，还有他的弟弟五虎退，小小的孩子，特别容易害羞。他们的兄弟很多，还有一对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