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卫七叫住他,“你在找东西?”

张良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卫七从怀里掏出一物,“是不是这个?”

张良讶异,回首一看,果真是那支白玉簪子。抬手接过,语气并不像以往那样柔和,“怎么在你那里?”

卫七有些局促,道:“昨日你不慎掉了,我捡起来。”

张良冷笑,“然后呢?”

卫七闷声道:“我在这里等。”

“也没有进去找我,不怕我丢了东西心急?”

卫七垂首,没有做声。

张良直勾勾盯着他,眼眸里全是冰。半晌后,吐出两字:“多谢。”

疏远且陌生。

没有情感的话随即飘散在黑夜里。

卫七的手指颤了颤,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张良不再停留,折身便跨进门槛,却有个人突然拉住他的手臂。

“等等!”

张良没有回首,微仰着头,望着半空,喉咙一下子哽咽:“还有什么事?”

卫七似是妥协了,往前一小步,靠近他,“子房,我有话跟你说。”

终于!没有刻意压迫嗓门,声音也不再粗的像磨刀石,即便低沉。

那晚很寂静,山林空旷,悄无声息。

听到“子房”那一唤,张良只觉得,整颗心脏都被填满了。眼眶温热,伪装出的强硬顷刻间支离破碎。

“......厌师兄,你终于肯认我了。”

西门厌起初只想寻一个不起眼的主人,当一个暗卫,度过余生。机缘巧合下,在桑海遇到韩非,韩非很奇怪,眉宇之间总是存着慵懒与自信。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却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打听了一下,得知他是韩国人。因为张良的缘故,他总是觉得韩国人十分亲切。

后来,韩非带他回国,他才知,韩非与张良是旧交。于是装作不认识,一直不认识。

曲水旁,两人在枫树下并肩而立。

“我今日卸下伪装,要跟你说两件事。”西门厌垂眸,望着流动的山涧,声音沧桑。

张良十分期待地望着他,唇角噙了一抹甜笑,“洗耳恭听。”

西门厌的表情凝重,抬手伸到脑后,解下玄铁面具。那张久违的面孔逐渐显现在月光之下,脸颊如刀斧凿成的一般,张扬霸道,单薄的唇,挺立的鼻梁,冷漠的眼眸,虽然多了很多岁月的痕迹,但仍旧是张良寻常梦里的那张面孔。

除了脸颊上多出来的“囚”。

张良瞳孔骤缩,心脏被猛击了一下——这是......黥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些话,摊开来说,更加伤人

第38章 西门厌的面具(二)

黥刑是一种很古老的刑罚,早在周朝的时候就有了。施刑者拿刀在犯人的脸上刺字,然后用墨粉覆盖压迫,刻在最显眼的地方,一生都消除不去。是能剜去尊严的“最轻”的刑罚。

西门厌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平淡无情,“我受了黥刑,一辈子都洗不去。”

张良望着那暗红色的字体,心里像被割了一刀,“你被追杀的人抓住了?”

西门厌点头,记忆飘回从前,“我按照你的办法,一路往西,本来是逃脱了的。后来,快要到秦国的时候大意了一次,在客栈被官兵抓个正着。他们押我进牢,刻了黥刑。在牢里关了一个月,我被判了腰斩。但是在被押送去断头台的路上,我逃了出来。那之后,便一路往东逃亡。”

张良颤抖着抬起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抚摸那块被刺字的肌理,哽咽道:“你武功高强,普通官兵怎会是你的对手?”

西门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抿唇,“我大意了。”

他在外隐藏了近一年,本来十分成功。后来,无论清醒还是在梦里,眼前都是张良的身影,于是偷偷潜回新郑,却刚好自投罗网,中了姬无夜的埋伏。

这件事他打算永远埋在心底,谁也不告诉。正如他对张良的感情,也随着这刑罚一同掩埋在深处。

“现下你已经平安,往事便不要提了。”张良见他眸里悲痛,于是转移话头,唇边勾了笑,“你要告诉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西门厌默了默,隐约有些不忍,“第二件事......我已成亲。”

张良一震,脑袋里轰的巨响,像是被霹雳击中一般,“什么?”

西门厌是打定主意要把话说清楚,于是进一步道:“我已成亲,妻子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很贤惠。”

脸颊上的手脱力滑落,张良强扯出一个笑,“厌师兄何时说谎说得这么流利,连结巴也不打了?”

西门厌望进他的眼眸,“子房。我今日告知你的话,一字一句都没有作假。”

“我不信。”张良仓皇地别开眼神,胸口起伏,许久许久之后才问:“你可记得那个雨夜,你——”

你吻过我。

西门厌仍不心软,冷漠道:“——当年的那些,就当年少不懂事。”

夜色压抑,把尘埃里的虫子也闷得不出声,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