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微不知道桑晚慈要做什么。
桑晚慈只是安抚她,让她放心把一切交给自己。
鹿知微忽然间觉得,女朋友的形象莫名其妙变得更加高大了……
桑晚慈亲吻她的额头,用足以叫人安心的声音说:“我去打个电话。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想,也不要怕,知道了吗?”
鹿知微愣愣地点了点头。
突如其来的撤资早已把她的脑子冲得一团糟糕。
她初次碰到这种事情,有没什么经验,手无足措也是情理之中。
好在有桑晚慈……
慌乱之间她都忘了,她的女朋友就是她的靠山啊。
她虽然不清楚桑晚慈具体打算做什么,但光是听见桑晚慈让她不要慌不要怕,让她相信她,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乖乖安静下来了。
桑晚慈拿着手机进了卧室。
她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桑晚慈的脚步。
哪怕看不见桑晚慈的身影,她也兀自呆呆地望着卧室门口。
【老伍……】
一头扎在庞大的数据程序里的男人乍然听见这么一声呼唤。
他回神,跳到另一个界面上,看着呆木的人。
【怎么了?】
【你听到系统刚刚给我什么任务了吧……】
【那个啊,听见了,你被那个配角针对了?】
【嗯……算吧。】
【你不会还想去‘话疗’吧?】
【我不知道……】
鹿知微对被设定成恶毒的配角的人都会这么干。
本性不坏的角色,如应息泽,“话疗”之后被唤醒良知,回归正道,没有黑化,也不会再迫害女主桑晚慈。
如果呈现出来的就是本性,如自恋的原男主邱骆,不说“话疗”,怕是电击都没用。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老说可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鹿知微的确想过找周玲玲也来一场“话疗”。
可是周玲玲高傲自大,不会主动见她,两人的工作交集只有一部还没开拍就延期的《梦的交响乐》。
因此她根本没机会和周玲玲谈心,挖掘她的本性。
【再说吧,】她叹了口气,【得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别连累刘导和其他人。】
不管怎么样,周玲玲这招落下来已经伤及无辜,总得把这件事解决了再想别的。
她又看向卧室门口。
【话说回来,如果这件事是晚慈帮我解决的话……任务也算数?】
【算,】老伍说,【不论是用什么方法解决,只要解决了都算。】
鹿知微感叹:【哇……那不是等于躺赢吗?】
老伍笑了笑:【你要是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带着你躺赢,那也是你的本事啊。】
因为她好,因为她值得,所以桑晚慈才愿意出手相助。
不是人人都是大公无私的慈善家。
鹿知微趴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卧室方向。
真好……
能遇见她,喜欢她,被她喜欢真好。
…
桑晚慈站在卧室落地窗前,沉默无声。
手机屏幕不曾亮起。
她仍在犹豫。
投资的事情,其实应该交给她父亲。
到底是在商界征战多年的人,集团的钱该怎么投资,怎么处理,他最有发言权。
可偏偏他们父女俩在闹矛盾……
思来想去,她终于解锁屏幕。
——然后打给孟怜玉。
“姑姑,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孟怜玉坐在窗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悠悠地转着高脚杯,安静地听她说明来由。
这是他们家的小孩第一次因为外人向他们求助。
但其实这些事她都知道。
作为参演之一,她消息可比别人快多了。
因为是刘昭亲自来告诉她延期的事情。
桑晚慈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她觉得电话里的姑姑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早就知晓所有事情。
“姑姑,”她问,“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嗯。”孟怜玉很坦荡。
桑晚慈:“您也知道我想让您帮什么忙?”
孟怜玉:“对。”
桑晚慈:“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孟怜玉说:“这个我刚刚想好。”
桑晚慈:“什么?”
“你去找你爸吧,”孟怜玉说,“你知道的,这种事让他来最适合。”
他们父女俩算下来都有两年没见过面了。
父亲忙着集团的事情,女儿也忙着自己的事业,井水不犯河水似的过着。
但这又不是长久之计,父女俩之间的矛盾总是要解决的,否则随时都有进一步激化的可能。
谁也不想带着一根刺活一辈子。
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也不忍心看着以前关系亲近的父女俩反目成仇。
她已故的嫂子肯定更不愿意。
所以如果她能帮忙剪掉这根刺,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而且她哥那头态度比之当初已经软化不少,不会再恶劣地不听劝。
但能不能彻底放下钢琴家的梦,接受女儿做演员嘛……这就是父女俩该坐下来好好谈的事情了。
“去见他吧,晚晚。”
孟怜玉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红酒。
“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矛盾终究要解决,你们不能带着一根刺活着,你妈妈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们父女俩这样。”
桑晚慈没说话。
孟怜玉道:“他没那么无可救药。”
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怎么会关心女儿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怎么会私下里给女儿的经纪人打钱,要对方保证女儿的基础生活水平?
他只是活在矛盾和执念里,一时半会挣不开那道枷锁罢了。
桑晚慈眸光沉沉:“姑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知微受委屈。”
“我知道。”
孟怜玉放下高脚杯,起身道:“你想解决她的委屈,姑姑想解决你的委屈,一个都不能落下。
“晚晚,你在外面努力这么久不就是想告诉你爸你的选择没有错吗?
“现在就是好时机,去吧,去见他,姑姑陪着你。”
桑晚慈沉默不语。
片刻后,她缓声道:“好。”
…
鹿知微坐在沙发里,抱着自己。
她在等桑晚慈出来。
等着等着,就等到已经换完衣服,准备出门的桑晚慈。
鹿知微:“?”
她抓着沙发问:“你去哪?”
桑晚慈将她送的围巾挂在肩膀上,走过来俯身亲了她一下。
“我去见姑姑,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鹿知微仰着脑袋看她,眸光盈盈。
桑晚慈的唇又一次落在她的唇瓣上,带着对她无人可及的喜欢:“不要担心,交给我就好。”
鹿知微轻轻颔首,满目信任。
她一直都相信桑晚慈,相信她对自己的爱。
“那你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桑晚慈点了点头。
她转身欲走。
鹿知微忽然抓住她的手。
“晚慈,能不能解决都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早点回来,我等你。”
她不知道桑晚慈究竟是要见姑姑还是要见爸爸。
如果是后者,桑晚慈又因此和父亲闹矛盾的话,那她宁愿默不作声挨周玲玲的打。
反正她以前是小透明嘛,吃苦受罪这种事情最熟练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桑晚慈从她的眼睛里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也知道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她的知微值得一切最好的。
“放心,我有分寸。”
…
孟家。
孟朗承站在书房的窗前看雪。
在桑晚慈很小的时候,他只要站在这里,就能看见妻子和女儿开开心心地在庭院里玩雪。
他的女儿总会笑容灿烂地喊他快点下去帮她堆雪人。
可现在妻子不在了,女儿也离家出走了……
孟朗承眉目深邃,抬眼看向天际。
身边的桌上摆着一个平板,上面还放着桑晚慈参加的朋友综艺。
他眼睛眨动一瞬。
过往的记忆如海中浪涛般涌来,在他眼前清晰地呈现从前。
桑晚慈小时候最喜欢坐在妈妈身边弹钢琴。
她还说过自己最喜欢钢琴了。
但是现在……
桑晚慈的声音恰时从里头传出,语调缓慢。
“我其实很喜欢钢琴……至少从前很喜欢。
“现在只是没从前那么喜欢而已。”
孟朗承轻轻叹出一口气。
没那么喜欢吗?
他还以为他的女儿依旧很喜欢钢琴,特别喜欢……
十指攥握成拳头,复又松开,指骨迟缓地活动着。
他陷入了无措的沉思。
下一刻,手机响起。
他的妹妹在电话里头说——
“你女儿要回来见你了。”
…
书房内。
孟怜玉捧着家里阿姨泡的红茶,坐在椅子里,镇定自若地喝着。
孟朗承坐在书桌后,抬指撑着太阳穴,视线落在对面的女儿身上。
眸光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探量。
脸色很好,就是好像比离开家那会瘦了点……
现在是冬天,她出门穿得也很多,有好好戴着围巾和手套……
不过鼻尖依旧被冻得有点发红。
孟朗承的视线往下落。
在桑晚慈的面前放着一杯温热的红茶,喝了可以驱散体内的寒意。
如果是以前,他能自如地让她喝茶。
一场矛盾之后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桑晚慈也在看他。
她爸好像还是那个模样,除了鬓边多出几根白发,容貌上毫无改变。
身形就更不用说了,没胖也没瘦,看上去依旧儒雅俊逸,仪表堂堂。
父女俩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很沉默。
反倒是孟怜玉先开口了。
“晚晚,把茶喝了,暖暖身子。”
桑晚慈听话照做。
接着孟怜玉又道:“大过年的,你们两个一会可不要吵起来啊。”
她淡淡地饮了一口茶:“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给谁加油助威。”
——本人的立场很尴尬,体谅一下我,谢谢。
桑晚慈:“……”
孟朗承:“……”
她活得像个气氛组。
孟怜玉其实根本不打算多说话。
父女俩的矛盾就该父女俩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她只用负责在旁边看情况不妙就调和一下。
孟朗承看着桑晚慈把温茶喝完,正准备开口时,桑晚慈已经放下茶杯,先他一步:“我想请您给我朋友的电视剧注资。”
孟朗承:“?”
这个开场白甚至连寒暄都没有。
算了,他们现在这个情况寒暄反而更尴尬。
还不如开门见山,有话说话。
孟朗承放下手,微微调整坐姿,神色肃然:“你回来就是为了拉投资?”
桑晚慈没有否认。
“剧组原本再过不久就要开拍,结果资方突然撤资,进度严重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