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弘面色不虞地丢掉手中拭汗的白布,沉声吩咐道:“把那灌了水银的箭矢给他投。”
下人顿时眼睛一亮,这灌了水银的箭矢极难掌控,就算是投壶技术再高超的人也投不中,上次那刻意做轻的箭矢让那人走了狗屎运,这次定然不会让那人再中了。
周渡和沈溪在投壶台等了会,没等多久,就等到前去通报的人出来,手中还拿着八支崭新的箭矢。
周渡的目光在那新箭矢上定格一秒后,又不着痕迹地挪移开。
沈溪见到来人,忙上前问道:“怎样,你们老板同意没。”
酒楼伙计笑回道:“自然是同意了,小郎君的夫君投壶身手如此好,我们姜记酒楼自然是欢迎至极。”
话毕,他又拍了拍手中的新抱着的箭矢:“这是我们老板珍藏的好箭,他还嘱咐我特意带来给这位公子用,盼望公子这次再中一次全壶,给我姜记酒楼再添声望。”
沈溪抿了抿唇,对于这位伙计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相信,漂亮话谁都会说,这内里鬼知道藏着什么葫芦药。
当即也眯眼笑了起来,接话道:“那就承你们老板吉言了。”
说着用手肘蹭了蹭身后的周渡:“夫君,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可一定要再中一次啊,可不能让他们老板失望。”
周渡配合道:“我全力以赴。”
酒楼伙计听见他开口,眼皮跳了跳,心中莫名地产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来,直到指尖触碰到手中的箭矢,这股不安才有所缓和。
他把箭矢递给周渡,笑盈盈道:“那就提前祝公子马到功成了。”
常年玩的箭的人,对箭就如同对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周渡的手刚一碰上伙计手中的箭,就觉察出这箭矢不对劲。
眉心紧蹙了一下,并未立马接过箭矢,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
那酒楼伙计紧张地咽咽口水,额头还溢出轻微的汗渍,担心周渡发觉出这些箭矢有问题。
就在他紧张的瞬间,周渡已经看出他的破绽,收敛起神色,目光沉沉地接过他手中有问题的箭矢,一口答应下:“定不负厚望。”
酒楼伙计还怕周渡不肯接箭还要纠缠一番,现在见他毫不犹豫地接下箭矢,心中也是大松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比刚才更真诚了些。
沈溪见势也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扯过周渡,教育道:“这箭明显就是动过手脚的,你干嘛要接下。”
周渡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矢,来回在指节修长的指间把玩了片刻,感受着箭矢里面水银回来流窜的重量,面上情绪不变:“没事。”
没接受过孤独的人一定不知道,人无聊的时候,什么事都想尝试尝试,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
前世的周渡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喜欢的东西都寥寥无几,漫长无趣的日子,他都是和自己的箭相拥而过的。
他一箭又一箭地在射击室里试用完所有型号的弓箭和箭矢,直到每种都腻味后,如何给自己找新的乐子,就成了他每天的功课。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究竟玩过多少种怪异的箭矢。
水银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
它确实很难掌控,但只要找到它的固定点,就会增加箭矢的重心,这样投掷不但不会有失准头,反而比普通的箭矢还要更容易命中目标。
堪称作弊利器。
周渡把玩会手中的箭矢,突然觉得他这个素未谋面,即使谋面也不会认的岳父,人其实还挺好的。
活脱脱一个送财童子。
就在沈溪和酒楼伙计都以为周渡拿了这灌了水银的箭矢必定会落败的时候。
周渡抱着箭壶找到一个空的壶瓶,八支箭不废吹灰之力,甚至可以说是极为轻松地就完成了命中全壶的任务。
他风轻云淡地投完所以箭矢,又回到沈溪和伙计面前,脸上神情依旧平淡:“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