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拿眼瞧着宝玉,想着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好歹给个准话啊。
宝玉笑道:“你真傻,竟为这个发愁,我告诉你,活着,咱们一起活,不活着,咱们一起化灰,化烟,如何?”
换上以前,紫鹃一定为这誓言感动了,可是听过贾环一番分析,宝玉再受宠,他的终身也由不得他自己作主,宝玉这话虽然听着感动,却是对未来没有个令人放心的筹划。让紫鹃根本放不下心来,又说:“你才是傻呢,听说老太太给你定了琴姑娘,就算活,你也应该和她一起活。”
宝玉笑道:“你又傻了,那只是玩笑话,她已经定了梅翰林家了。”
紫鹃还是担心了,看他样子还没意识到他和黛玉的事充满变数,还以为只要他喜欢肯定能得到呢。又试探说:“若是有人不许咱们一起活,怎么可好?”
“那我找老太太去,老太太会为咱们做主的。”
“可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护你一辈子呀。”
“那还有老爷太太呢。”
紫鹃见他真如贾环所说,根本不知道为自己,为自己心尖上的人争取,又忧又急又无奈,叹道:“那老爷太太不许咱们一起活,又该怎么办呢?”
宝玉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她这么一说,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紫鹃又说:“二爷也大了,也该在正经书上下些功夫,若是考中功名中个举什么的,你在家里说话也有份量,想要什么老爷太太也不好驳回,你岂不是即不忤逆父母,又能得了想要的呢?”
宝玉听了不自在起来,道:“你怎么也劝我这些话,连你也利欲熏心起来。”
紫鹃正要再说,却见袭人过来请吃药,只得先作罢。回去侍候黛玉,将这事说了:“姑娘瞅机会也劝劝宝玉。”
黛玉说:“你糊涂了,我从来不劝宝玉看那正经书走仕途经济,是因为我看出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万一将来真的在科场高中做了官也不是幸事,宦途险恶,人心难测,他这样单纯率真根本应付不了,与其将来在外惹祸,还不如呆在家里,还能得个善终呢。”
紫鹃听了,也不得不承认黛玉真是宝玉知己,看的透彻。可是宝玉成天在家里混也不成事啊。
这边贾环一边自己读书一边为宝黛谋划,那边萧景却做了件令人吃惊的事,命长史去贾府要俩奴才使一使,贾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立即遵谕照办,不料萧景要的是赵姨娘的家人一用。无非是一家奴才,贾家不敢不从,连人连契都送了过去。
赵家人口不多,赵国基已死,只有一子赵阳,赵姨娘还有一个兄弟赵国良,也有一子,年纪还小。萧景得了身契后立即给赵家脱籍,打发赵国良军前效力挣军功,又送赵阳兄弟上学堂读书,如果能考上功名更好,考不上的话就捐个官谋外放,读过书的好歹也能在任上办些事。
贾环得到这消息,起初呆住了,待反应过来不得不感念萧景,主子拉扯奴才不是什么体面事,尤其是拉扯别家的奴才。想到他不怕别人议论,居然出手提拔赵家,这番情意真不知如何相报。只是他两人都没想到这番拉扯赵家在日后惹出大麻烦来。
探春知道这消息觉得纳闷,把贾环找来问怎么回事。
贾环答道:“姐姐不是说,他们是好是坏与你无干吗?你一个千金小姐自然不会拉扯奴才,淳王殿下拉扯奴才,你也管不着。”
探春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胀红了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怪我?”
贾环叹了口气,道:“你做的对,我哪里敢怪你,你现在管着家,想立威我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踩着你亲娘立威呢?”
探春喊起来:“连你也这么说,我哪里敢踩姨娘,祖宗的旧规矩,人人都依着,偏我改了不成?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想不到你跟她一样,也来作践我。”
贾环也恼了,冷笑道:“姐姐真是个公正无私的人,只是太太命大嫂子管家,因她面软心和,怕惩纵了下人,所以才要姐姐从旁协理。是大嫂子发话按袭人的例给治丧银四十两的,这种小事,大嫂子也有权处理,你闭着嘴就是了,又干什么拦着驳她的意思?还要查旧账,这是哪一辈子的旧账?就是援旧例也该援最近的例吧。
人都说你乖觉,虽管些事,却不肯多走一步,怎么在赵国基的事上,你就不乖了,非要驳大嫂子的意见。不就是向太太买好,证明自己虽是姨娘生的,可是绝不认亲娘,一心只向着太太吗?顺便还证明自己公正无私,精明能干,真是一箭三雕。
上回姨娘和宝玉屋的丫头绊嘴吵架,你只责怪姨娘不尊重不成体统,却不问宝玉屋里的丫头多张狂,你不问个事非曲直,就直接派了姨娘的不是,可真是寒了你亲娘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