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他如此,悄悄扯他的袖子,又赶紧递上手帕。贾政边抹眼泪边无比威严的板着脸训斥:“注意体统。”
这次结果基本符合考前预测,考中最多的是全国文气最高的浙江省,其次是江苏,京畿所在的应天府这次是出人意料的好,乡试前二十名大多数都中了,远超前几科的水平。尤其这第一名的预测令京城所有考前预测专家们大跌眼镜。
徐义没有中,却也乐得合不上嘴,事先他们就预测过,他们八大金刚这次能中三个就不错了,现在中了四个,没中的人也衷心为好友们高兴。
贾环接到报喜只是在小佛堂内焚香静思,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要保持清醒和冷静。这次的结果虽然是最好的名次,却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了,以后要愈发小心才是。
徐文璧的回信放在小桌上,还给寄来了亲笔写的几本书,分别是军事、财务、吏务、漕运、水利、刑法几方面的心得,这里凝聚了他多年积累的心血,传给了抱着极大期望的弟子。贾环摸着那几本书,看着师父那笔张扬恣意的字体,完全领会到师父没有说出口的期望。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暗道:“师父放心,我已经开了一个成功的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紫晶喜气洋洋地过来回话:“主子还不过去,大家都等着给新贵人贺喜呢。”
贾环沉声说:“请母亲姐姐替我受礼,我要准备十天后的殿试,贺喜的事以后再说。”
紫晶只得独自回去给贾母回话,贾母为难,这母亲是指嫡母还是生母呢?犹豫了一下说:“等殿试之后再好好操办吧。这回先不请客,有亲友来贺的让琏儿招待吃酒就是了。”
家里下人正准备给新贵人磕头贺喜,见新贵人不露面,只得扫兴而回,开始清算赌本,又下新的赌注,赌的是这次新贵人在殿试上会中第几名。
殿试不做淘汰,只排名次,只要不犯圣讳,字不太丑,大致名次和会试排名相差不大,所以押贾环考中一甲三名的,一赔五,押状元的,一赔十,落到二甲的,一赔八,落到三甲里头,一赔二十,因为会元落到三甲,可能性很小,除非他抽风犯讳了。
所以,贾府上下人等很快定了赔率下了注。
黄昏时分,贾环从佛堂出来,一个人悄悄从梨香院后门出去,七拐八拐确定没人跟着,到了玉香斋,让卫老二去淳王府。
过了一阵,一个穿着兜帽披风的人从后门进了后院,那里有三间僻静小屋,贾环对着窗子等在那里。
见那人过来,一头扑在他怀里,用力抱着,心里的不安和忐忑才静静平息下来……
萧景紧紧抱着他,感受到怀里人的体温,轻拍他的后背,说:“你中了会元,已经是扬名天下,应该高兴才是。”
贾环激动的发晕,迫切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心情,说:“这次会试实在是侥幸,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心里的滋味……不知是悲是喜。越是接近顶峰,我越是不安,觉得好象有什么祸事要发生。”
“你下的苦功夫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这是你该得的,有何不安?若有不安,都是我连累了你。”萧景有些歉疚,是他劝贾环一定要想法考到前三名,否则以他的实力,在殿试中至少中个二甲。
“你胡说什么,是我功名心重,与你何干?”贾环抹把眼睛,抬头看他,眼睛里是无比坚定,“下面的殿试,我还要想法子进到前三名,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皇帝的注意,才能直接进翰林院成为天子近臣,只要能在皇帝身边,不但我日后仕途顺遂,也可以帮到你。”
“我们本该互相帮助扶持的。”萧景轻抚他的脸,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想起当初与他相交,并没有抱什么心思,万万没想到日后会出现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也没想到看不见的命运之手把他们拉到一辆战车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眼下时间紧迫,萧景也不顾不上和贾环叙情,把他拉到炕上坐着,说:“要想在殿试中得到好名次,揣摩圣意是最重要的,只要合了圣意,就是全体考官打到三甲中的卷子也可以扳成第一名。你且把你的自尊清高暂且收起,要迎合,要颂圣,且不可跟你那徐师父一样任性,他的道德志向你要学习,他的为人处事不可学。”
“这不须你嘱咐,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以后还坚持什么清高?”贾环情绪有些低沉,早在县试过后,贾敬就在临死前一天给他说过,乡试之后要想考出好成绩,得在试卷外下功夫。
萧景把皇帝的喜恶一一细给他说了,把皇帝的忌讳更是详细说明,要他记下。
总之,要颂圣,要感皇恩,要说吉言,不可触龙麟,不可指责当前朝政,不能抨击当朝宰相,哪怕你再讨厌他也不行,因为这是皇帝任命的。宁可和稀泥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也不可做振聋发聩之语触怒龙颜,多少人等着挑刺呢。
皇帝此人多疑、虚荣、懒惰、好享受又没魄力,萧景做为儿子,很不好意思说老爹的不是,可是为了贾环的前途,只能硬着头皮隐晦地指出来。贾环体会到他的苦心,心里很是感动。
等说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贾环得回家住宿,临别时又握着萧景的手,说:“我这回是为我俩的未来奋斗,不会令你失望,你且等我的好消息。”
萧景眼睛发热,一直看着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