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道:“大姐姐新封了娘娘,家中此刻正忙,父亲不用为我奔波,况这地方原是我住惯的,父亲不用担心。”
说起元春,贾政又想起一事,皱眉道:“前儿皇上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尽骨肉私情,共享天伦之乐事……”
贾环道:“我们家也要接大姐姐回府吗?”
贾政道:“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修盖省亲的别院呢。又有吴贵人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家中自老太太往下,无一人不欢欣鼓舞,便是我也阻拦不得,况既是万岁的恩泽,若是不领岂不有负圣恩?”
贾环沉吟道:“这次不止封了大姐姐一个娘娘吧?”
贾政浑身一震,道:“你是说……”
贾环道:“当今万岁圣明,深谋远虑,一举一动自有深意……虽陛下不会因旁的什么事而册封后宫,但是借着册封后宫之事布下几招暗棋却是再正常不过了,父亲,我家现今不比以往,偌大的家业,却并无擎天之柱在朝支撑,一朝不慎,便有覆灭之灾,父亲千万慎重。”
贾政被他的话惊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贾环又道:“既有钱建园子?为何还要借库银?为何无钱还债?父亲?”
贾政被他一声惊醒,苦笑道:“这个我能想明白,可是老太太不明白啊,娘娘从小是老太太身边长大的,老太太正望眼欲穿,我若是敢说个不字……唉!何况这府里承爵的,并不是为父……”
贾环低头想了想,道:“父亲,建一座园子要多少银子?”
贾政道:“这说不准,几百万是有的,几十万也不是不能建。”
贾环道:“府里的银子够吗?”
贾政皱眉无语。
贾环道:“父亲还款的事情已经上达天听,若是能一下子拿出几百万两建园子,之前零星的还款不就成了笑话?这让万岁爷作何想法?”
贾政苦笑道:“这你却不用担心,前几日我因放贷之事,查了查账簿,这才知道府中已是这副模样,入的少出的多,几百万的银子,那是万万也拿不出来的。”
贾环道:“既然父亲阻不了此事,不妨尽力将园子建的节俭一些,不论是否为难,总要做出艰难的模样来,唔……不如再去国库借上三五万两银子使使。”
贾政道:“这怕是不妥吧?”
贾环道:“不碍的,父亲先去借了,显出家道艰难来,等开了春,我将这座庄子也卖了,得的钱再拿去还了,陛下总能看到父亲的诚意的……”
贾环话未说完,便被贾政断然打断道:“此事万万不可,这庄子是你养病用的,况即使要卖庄子,难道便只有你的庄子可卖不成?”
贾环道:“反正我身子一日好过一日,过了今年冬天许就用不上了……”
贾政再次打断他道:“此事再也休提!明年的事情谁说的准,若是卖了,到时若是要用,一时之间却到哪里去寻?即便是好了要卖,卖的银子你只管自己收着就是。”
贾环低头无语,便有下人进来回话,说是贾府的车来接了。贾环令人招待车夫喝茶吃点心,又将早便备好的瓜果蔬菜另装一车跟随,对正穿上大衣服的贾政道:“我在外听闻,在建园子等事物上,虚头甚大,稍有不慎,便要花费四五倍的银子,多出来的多是被管事的贪了去。我知道父亲不爱理这些俗物,但现如今是非常时刻,这些人若只是拿了贪去的钱去挥霍也就罢了,若是说嘴传了出去言道我们府上建园子如何如何奢侈,便坏了大事了。”
贾政皱眉,点头。
这些事他委实不愿操心,但如今也不得不上心些,只是他从未管过这些事务,只想着回去后定要好生敲打敲打。
贾环看出他的心思,道:“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前朝朱元璋为治贪腐,定下‘贪污60两以上银子者,立杀!’之法,且将贪官的把贪官的皮剥下来,然后在皮内塞上稻草,做成稻草人,并挂于公座之旁,供众人参观,也不曾遏制人之贪恋,可见仅是警告威胁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