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东方未明压低眼帘,声音也沉了下去,“二十年前,追杀我爹娘那一战,恐怕也是如此吧?!趁着众人对峙之时,天意城的杀手藏在一旁燃烧绛罂草,才会导致许多人还未见到圣堂之钥便神智大乱,自相残杀。我娘瞧着情形不对,便吹出一支曲子,试图让人冷静下来——反而被你们的人暗中挑拨,指为魔音。所以谷云飞才会——才会——”他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江瑜摇头微笑道:“二十年前,小弟尚未出生,实在不知当年情形。”

这时角落里传来了紧那罗虚弱的声音。“……原来如此。谷云飞作为头领,还以为跟随他的兄弟都陷入了迷阵的控制之中,才会情绪不稳、横生杀意;之所以要害夕瑶师妹,是因为有人告诉他那个吹笛人便是‘阵眼’。夕瑶师出百花楼,通晓机关阵法,又能以笛声惑人心智,难怪他们有此误会。其实真正的魔音只有令人头晕、昏厥、熟睡,甚至失去记忆的功用,却独独没有增加人的杀意之用。”

东方未明冷静下来,道:“方才见两位师叔因为奏曲遭人围攻,侄儿方才想明白其中隐情。谷云飞……固然与我有仇,但真正的仇人,却是挑起这一切事端、害我爹娘死后仍背负骂名之人。江天雄,二十年前杀我父母之仇,老子今日便要向你讨还!!!”

“师侄冷……静……”紧那罗虚弱地喊了一声,自然拦不住未明猛然跃起,再向江氏父子冲去。令人奇怪的是,江瑜并没有出手阻止,反而侧身让开,任凭东方未明如饿虎扑食一般袭向江天雄。江大侠冷笑着还了几掌,忽然脸色聚变,脚下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怎么总是记不得呢。”东方未明看似云淡风轻地收了手,“老子最擅长的,是暗器与毒。方才我将生死符弹向距你最近的一盏石灯,冰化之后便散出毒气,只是这里血气太重,无人察觉。你又接了我三招五毒催心掌,毒力已入膏肓,救不得了。”

江天雄怒气勃发,拳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这边杀来。东方未明以退为进,一手扶着殿中圆柱打了个转,让江天雄的一招“地魁通幽”踢在了柱身上,发出一声木头崩裂的脆响。东方未明从柱后绕出的时候,一记弹腿刚好如鞭子一般踢在对手的膝弯处。这招自下而上的“风中劲草”使得极是漂亮,让江天雄也有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随即他又从袖中抖出一柄离火玄冰镖,以“防不慎防”的手法发了出去。离火玄冰镖薄如蝉翼,珍贵无比,未明总共也只有两枚,左右袖筒各藏一枚。他通常只发右手镖,左手的那柄是在万不得已时用来保命的,但此刻他已耗尽内力,再也捏不出生死符来,只得连左手镖也用上。江天雄以拳掌在圆柱上借力,看似轻易闪过这一镖,同时一足踹向未明腰侧。但那镖刀却似长了眼睛似的,在半空中微微偏转了几寸,斜着钉入那人肋下。江天雄用力捂住伤处,指缝间涌出的血液竟是可怕的紫黑色。他双目暴凸,发出一声濒死的低吼。

东方未明摇摇晃晃,望着那人跌落的身体,自己也支持不住半跪于地,这才皱眉道:“他……不是你爹。”

“嗯。”江瑜淡淡道,“那日你们大闹洛阳地下,当时前去拦阻的‘天意城主’,也不是我爹。”

“……你到底有几个爹??”

“江天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代号。”江瑜道,“当年我爹为了朝野兼顾,安排了数名影武者,样貌武功习惯,都与他本人一模一样。这些年他忙于庙堂之事,很少回洛阳,所以处理江湖事务的,便是这些戴着面具的‘天意城主’。”

“依我看来,只有江贤弟才是货真价实的‘天意城主’。” 东方未明仰头冷笑,“然而你又偏偏与二十年前的事无关。贤弟最近一直照拂于我,究竟所为何事?难道还是为了圣堂之钥么??”

“所谓的圣堂之钥,在下其实不那么在乎。”江瑜摩挲着手心里的玉蝉,轻笑道:“圣堂之战是我出生前的事。与我而言,那虚无缥缈之物,着实比不上实实在在的一个天龙教好用。不过在我‘父亲’的那次寿宴上,我无意中探听到了东方兄的身世,觉得颇为有趣,加上当年策划那场围攻的‘天意城主’也留下了张强这枚一直用不上的棋子,因此便想要旧事重提,看看东方兄若是知晓一切,会有什么反应。”

“……也就是说,贤弟大费周章,又派了不少手下来送死,统统都是为了消遣在下?”

江瑜的笑意扩大了。“东方兄,你是当真不明白么?现任的这位‘龙王’早晚要死,魔教教主之位虚悬,身边这位‘江天雄’挑中的下一位教主是玄冥子。可惜我瞧不上他。此人眼光太狭,野心却又太广,加上年纪也不轻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人选。不过直到他弄出了这个‘唯我独命丸’的主意,我方才说服父亲,再换一人。”

他俯下身子,向东方未明伸出一只手掌。少年的嗓音变得低沉柔和,几乎带着几分亲昵。“东方兄,在下亲手挑选的教主,便是你啊——”

“原来如此。”东方未明却对伸到面前的手视而不见。“贤弟可真是喜欢故技重施呐。你先是故意让我在破庙中撞见张强,后又故意让我瞧见眼下这一幕?当年我父亲因圣堂之钥遭中原武林围攻;所以你希望我目睹相似之景,因为愤怒而大肆报复,最后当上天龙教主,成为天意城的一枚新棋子?”

“我二人合作,不好么?”江瑜收回右手,打量着修剪得齐齐整整的指甲。“这殿中所有半死不活之人,若是有幸逃出生天,你猜他们会怎么想?天王、龙王死了,魔教护法也除得差不多了,那么谁才是令这天都峰上血流成河的罪魁祸首??东方兄,除了你,他们还会想起谁来???”

东方未明沉默不语。

“东方兄,你是选从此之后如丧家之犬,在江湖中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还是选成为叱咤风云的一教之主,从此想如何报复、便如何报复,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前辈高人,统统踩在脚下??”

“……我竟不知贤弟是如此为我着想之人。不过要是当上这样的教主,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不过是贤弟手中随意摆弄的玩具木偶罢了。”东方未明嗤笑道。

“当个木偶,总胜过当死人。”江瑜道,“何况你瞧,那位假龙王已做了二十年教主,竟是越做越有兴致,哪有分毫不满?我等公平合作,东方兄若是能培植出新的势力,欲与小弟一争长短,小弟也求之不得。毕竟,除了东方兄,这江湖中还有何人有资格与我下完这盘残局呢?”

“……贤弟啊,你可真是太过、太过高看在下了。”东方未明实在站不起身,干脆盘腿坐下了,“却不知若是愚兄如愿当上教主,要如何回报这栽培之恩呢??”

“当然,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江瑜负手笑道,“这殿中之人虽说任凭东方兄处置,然而但凡东方兄不忍下手之人,必须喂给他们足量的销魂极乐散。那什么唯我独命丸的解药,听说东方兄已经练成,便不必再提。”

“哦?我自己不用服药??”

“小弟早知东方兄百毒不侵,想必对药物的耐性极强,也不必亲自服用了。”江瑜微笑点头,仿佛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