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明日!”魏无羡笑道:“明日一早起来,我们就去。”
蓝忘机:“嗯。”
魏无羡想了想,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却又小心翼翼地将檀木珠的绳子绕在了指尖,声音拖得委委屈屈,“蓝二哥哥……”
蓝忘机:“嗯?”
魏无羡将脑袋在他的颈侧拱了拱,“梦里的你好凶啊……还打我……”
蓝忘机:“无须放在心上。”
魏无羡嘿嘿笑道:“也对,含光君最喜欢我了,怎么舍得跟我打架。”
“嗯,”蓝忘机眸中淀着几丝柔软,“不舍得。”
魏无羡一见他哄自己,又恃宠而骄地嚷上了:“蓝湛,我好疼的。”
蓝忘机:“哪里疼?”
魏无羡:“哪里都疼。”他指着自己的唇瓣,笑道:“这里最疼。”
蓝忘机配合地亲了下去,亲得魏无羡低吟一声,双手绵软地环了上来。
直到千揉万搂,才将怀里闹腾的人又给哄得困意上涌。蓝忘机起身掀开被褥,下床去给他打水清理。魏无羡软绵绵地勾着他的衣角,困倦道:“别弄了呗,明早再弄。”
蓝忘机摸了摸他的脸,声音低低的,“你明早会不舒服。”
“行行行,那你快点回来。”魏无羡打了个哈欠,知道拗不过他。修长光裸的身体蜷缩着埋进了被子里,脑袋却露在外面,撑着眼皮看他。
蓝忘机:“嗯。”
夜已至深,风也停了下来,稀疏的枝头漏着月光的碎影,铺了一地的嵌银缎子。蓝忘机无声地行至井边,搭在井边的指节微动,运起了御水诀。
谁知才刚一运转灵力,就似是再也压抑不住,冷汗涔涔地扶住了井边。
随着灵药压制效果的减弱,火辣刺痛的伤口仿若被撕裂般再次扯开,但后背却依旧是白衣覆雪,毫无半点血迹。仿佛这个伤口的刺痛感不是来源于真实的伤口,而是随着内里某一处经络处断裂,痛却碎得从外面半点看不出来。
蓝忘机艰难地闭了闭眼,低吸一口气,连呼吸都在发烫。
如若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至少要到明日……
明日还要……
汗水顺着蓝忘机的额角往下滑落答,将脚下暗黄的土颜色染得更深,抠紧井边的手在负隅顽抗地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
然而铺天盖地的眩晕感霎时侵袭而上,将他彻底吞没。
“啪。”
木桶砸在了地上,击得沉闷一声响。
泛白的指节缓慢地软了下来。
——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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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药箱手滑落在了地上,声音脆得几近刺耳。
眼皮微微动了动,光线从掀开的睫羽中钻入,刺得眸中恍惚一片。
“含含含含光君!——含光君!含光君醒了!”有一人扯着嗓子惊道,“思追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告诉泽芜君!”
“嗯,景仪你快去!”蓝思追稳声道。
蓝忘机被人轻轻地扶坐起来,身后的疼痛顺延着方才梦中的感知,探着不甚清晰的边界,潜入了现实中。
蓝思追扶着他的手掌一探,便摸了满手的血,霎时间连镇定都维持不了,慌张地道:“含光君,伤口又裂开了。”
蓝忘机低吸一口气,闭着眼在自己的穴道上点了几下。
本是渗得不停的血,终于被已经染得透红的纱布兜住了。灵识回到体内之后,充盈的灵力在被停住了几日,顷刻间从灵脉涌出,催动着伤口开始愈合。
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廊处响起,下一瞬便已经到了床边。
蓝思追退开一步,礼道:“泽芜君。”
蓝曦臣焦急地坐在床边,手掌搭着蓝忘机的肩,“忘机,你——”
蓝忘机沉默了一瞬,适应了光线的眸子睁开,落在了躺于身侧的人脸上。
平日里含笑的眉眼没有半丝笑意,本就莹白的肌肤,显得更是些许苍白。
魏无羡整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是睡着了,但是又不是在睡。
而是在做着重复轮回的梦,并在最痛苦的那段回忆里,来回辗转,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当年的事情。
被乱葬岗的万鬼灼心到仅剩一口气,艰难地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重回人世,经历万千喊打喊杀与仇恶怨憎,直至颠沛流离驻守荒山,在不夜天城心灰意冷,最终死于万鬼反噬。
——往复的痛苦梦境,终将持续到残存的意志与求生的欲望被撕裂得寸寸尽断。
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想去做何事。
最终悄无声息地散为孤魂野鬼,泯灭于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