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被他隐忍着急躁却又满是希冀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便真的思索了一瞬。
片刻后,他迟疑着道:“应是五日前的夜里。”
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魏无羡的脚底往他的四肢百骸钻,震得他浑身都僵硬了。如同被席卷入了奇异的浪里,浇得他额角都在抽痛。
金凌见他脸色红红白白,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至极的东西,不由得愣愣出声道:“所以这个能不能修啊?”
魏无羡猛得站了起来,“我——”
他似是又想哭又想笑,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捂着眼睛的手都在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得难以自持,半点都无法镇定下来。
金凌懵了,“你干嘛呢?转来转去的——”
他的话在看到魏无羡转头满是血丝的双眼时,吓得顿住了。
魏无羡浑身都在发抖,攥紧的掌心里握紧了铃,满是汗水。即使狠狠地深吸了几口气,都无法缓和下来。
他捂着脸,对金凌闷笑了一声。
“阿凌,你先回去吧。”
“这个……我会帮你修。”
114
蓝忘机将琴桌收拾妥当,正欲起身,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他抬眸道:“魏——”
下一瞬,他就被人扑倒了在了静室的地上。
怀里的人心口跳得快极了,扑通扑通,像是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魏无羡睁着通红的眼眶,似是再不睁住,眼泪就要出来了。他咬紧了牙根,捧住了蓝忘机的脸,与之对视着,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蓝湛,我……”
蓝忘机被他按在地上愣住了,没有挣扎着起来,只是用指腹轻柔地擦了擦他的眼角,道:“发生了何事?”
魏无羡:“我……我方才……”他咬了咬牙,脸色似是又想哭又想笑。
魏无羡连着说了好几个“我”,都说不清楚意思,让蓝忘机直觉得有些不妙,连忙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道:“无妨,慢慢说,不要急。”
魏无羡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浑身都在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将几乎要搅成一团的大脑给稍稍厘清出一条路,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之前一直就很奇怪,为何我的回忆里,会有我从未经历过的师姐的大婚画面。”
蓝忘机愣住了。
魏无羡:“我原以为那只是恶诅编造出来的梦境,但邪祟并非为人,怎能编得那么清楚又毫无破绽——简直让人觉得真实到可怕,像是真的发生过了一样。”
蓝忘机:“你是说……”
“你是否还记得我的恶诅是从金凌身上转移过来的。”魏无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今日金凌来找我修师姐给他的玉铃铛,告诉我上面附了灵气,会佑他平安,让他从小都没有什么大病大伤。这个玉铃之前一直都会响,直到五日前的夜里忽然不响了……我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五日前的夜里?”蓝忘机皱眉思索了一瞬,“那是我第二次入梦时。”
那也是恶诅力量最弱的时候,才能让他随之入梦。
魏无羡揪着他的衣衫的指节都在轻颤,喉间像是闷着一口气,“对,就是那个时候。”
“恶诅几年前附在阿凌身上,若是玉铃真的有灵,必然会护他。”他顿了顿,“但当时我很快就将恶诅痕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所以这个玉铃的灵,被牵引着也到了我的身上。”
蓝忘机一瞬间就懂了,他讶异道:“难道——”
魏无羡急促地喘息着,贴着他肩膀的布料都滚烫发热。他死死地抱着蓝忘机,喉间满是压抑隐忍的哽咽,却又像是情绪激动到了极致,紧贴的胸口都在“咚咚”作响。
“我真傻,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的嗓子都哑了,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她也许真的就是师姐。”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别人的梦境里随意更改路线,除非是魏无羡潜意识里默认无条件相信的人。
蓝忘机可以,江厌离也可以。
玉有灵,可养灵,纵是身死,也可存灵,以佑得金凌平安。
所以那场婚礼……是江厌离真实的记忆。
——而且是她附在玉铃上的残存灵识碎片,为他填补的,一场完美的梦。
顷刻间,所有的让人觉得微妙的话语和不合理都得到了解释。
若是灵识,只能附在灵器上。魏无羡之前本身并无金丹,唯一有灵的只有一把陈情。而陈情可以召鬼,也可以唤灵。
楼台上的那个青衣女子面目已叫他忆不分明,但那温柔熟悉的话语,却在他紧张询问时,告诉他。
【“放心,很俊,这身也很好。”】
【“他会喜欢的。”】
在莲花坞亲手做的晚饭,像是在做最后一顿一样,费劲了心思招待他们。因为她许是想将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们。
她当时意味深长地说。
【“人总是会长大的。而我们三人,也总有一天可能会离开莲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