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沿着肌肤流下。
从刀刃划伤的地方绽开,像是断裂的白壁。
长而笔直的缝隙是决堤的坝,鲜血蜿蜒流淌,顺着手腕垂落的弧度,漫过冷寂的雪地。
楚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说话。
实际上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快到她目所能及的全部,似乎都交织着鲜红和洁白。她几乎快要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到底充斥着愉悦,还是无端的怅然。
耳畔又响起了那段模糊不清的歌谣。
脚下像是踩着柔软的丝绸,无须费力便能被兴奋包裹。但双足陷入其中,却又被湿润的鲜血浸染,迷失了最初获得的快感。
楚韶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愉悦,又是因何而悲伤。
她只是任由身体坠落、沉沦,直到一道极为隐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不要过来。”
跌落的失重感骤然消失。
楚韶回过神来,神情还有些恍惚。
因为她正蹲在萧瑾的身前,紧握着对方的手腕。
掌心圈住的体温烫得有些不正常,甚至比萧瑾偏过头轻轻吐出的气息更为灼热。
着陆之后,一切再度变得十分清晰。
楚韶甚至能看见那片苍白肌肤漫起的一丝薄红,以及萧瑾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
那些血管如同生长在海底的水草,在涨潮时肆意蔓延,但躯体却纤细脆弱。
被她握于手中之时,只需要稍稍一使力,便能轻易扼断生命。
很好看,也足以让她注视良久,并且由衷地感到愉悦。
楚韶一向喜欢脆弱又漂亮的东西,这不足为奇。
只是她没想到,当她握住萧瑾的手腕之时,心脏的震颤几乎快要淹没自己的呼吸声。
她知道自己渴望看到什么。她想看见坚固美丽的东西变得破碎,化为随风飘飞的齑粉。
同时她也想引诱负隅顽抗之人,让对方认输,放弃曾经所坚守的一切。
楚韶一直很相信自己。
因为她想去做什么,那么就一定会去做什么。
另一边,萧瑾给了自己一刀过后,她的神智的确暂时回了笼。
她砍胳膊的理由很简单。
虽然身处狗血世界,终究逃不过经典下.药梗,但她也绝不轻易认输。
先前进入皇子府时,萧瑾考虑到万一楚韶真的把四皇子给弄残了,事情恐怕很难收场。
有这个前提条件存在,老张进去无异于送死。
双重因素叠加,最终她选择了孤身进入大厅。不过她其实也并非孤身一人,因为她另有布置,十分明智地留了一手。
那就是——派老张去藏锦巷找苏檀。
萧瑾当时心想,如果她进去以后能够控制住楚韶、再加上苏檀赶到现场的话,应该还能续一续四皇子的命。
再不济,他也不至于嗝屁。
结果没想到全员活蹦乱跳,被误伤的终究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此时萧瑾想起自己所遭受的无妄之灾,觉得她真的很冤,冤得要死。
身体紧贴着树干,虽然她能感受到冷风正在往伤口里灌,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
但奈何合欢散的药效太猛,她仍然不自觉地想往楚韶那边靠。
如果不是萧瑾疯狂地对自己进行着心理暗示,恐怕早就压抑不住,贴上楚韶了。
只是真跟死神贴贴,萧瑾觉得还是算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普通人根本消受不住这样的福气。
然而事实证明,萧瑾一个人克制是没用的。
因为楚韶显然不懂什么叫做“克制”。
萧瑾知道自己体温烫得吓人,现在的状态肯定也很狼狈。所以她一边喘气,一边颤抖着和冰凉的树干贴贴。
好不容易通过物理降温稳定了心神,谁知死神再次向她伸出了魔爪。
往常在室内,楚韶的体温算不上冷。但搁在下雪天,对方的掌心却很凉。
只是被楚韶轻轻触碰了一下,萧瑾就如同着了火的兔子,开始炸毛了。
如果不是双腿尽废,估计会直接跳起来。
她头皮发麻,按捺住想要靠近楚韶的欲.望,试图甩开对方的手。
奈何合欢散实乃神药。
这药不仅对萧瑾进行了精神打击,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削弱了她的战斗力。
她这一下没甩开就算了,而且力道极轻。
衬着那一张透出薄红的脸,反倒更像是在撒娇调.情。
“……”
萧瑾皱紧了眉头,觉得她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然而她确实难以抑制身体的发颤。
张开嘴唇,根本呼吸不到能让她平静的冷空气,脑子里全是空白。
最可怕的是,当楚韶像是瞎了一样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反倒垂眸紧攥住她的手腕时——萧瑾脑海里的空白瞬间被另一种荒谬的想法给占据了。
她大概是被药疯了,才会在脑子里幻想自己贴近楚韶的画面。
萧瑾甚至可以想象到那种柔软的触感。
如同枕在凉滑的寒床上,每一片领域都是她所迫切需求的。
她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捧住楚韶的脸颊,用干燥滚烫的嘴唇贴上对方的肌肤。如同沸水浇于冰雪之上,牢不可破的谎言将从最表层开始瓦解。
她们共同沉沦、一起融化,交换着嘴唇和拥吻,一寸一寸地消解血液里沸腾的渴求。
她可以装作一无所知地剥开楚韶沾满松香的衣袍,同时卸下全部防备和伪装,邀请对方揭开真相,享用这具身体最大的秘密。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她现在是燕王萧瑾,就算被药死了,也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面对楚韶,萧瑾坚守着自己最后的防线,始终以“呵呵”二字应对一切。
药在身上,美人也就在眼前,她却能够违背本能的欲.望,对楚韶说:“不要过来。”
这是萧瑾最后的倔强。
等苏檀。
死等苏檀。
不要妥协,妥协就会败北。
不要轻易对合欢散认输,认输就会成为病娇的玩物。
饶是萧瑾的决心如此坚定,但她也实在没想到,楚韶居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如果她的腿还能动,此时被楚韶这样对待,恐怕会用尽全力挣扎。
然而她的双腿废了。现在她只能勉强睁开眼皮,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韶埋下头,吻上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脑子里的弦,“嘣”地一声就断了。
这是什么变态趣味。
楚韶的嘴唇湿润而冰凉,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待到她轻而温柔地触碰到萧瑾的伤口时,痛感和抚.慰的快感一并而来。
萧瑾几乎下意识地喘了一声,若不是理智尚存,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想骂人的冲动。
此时萧瑾中了合欢散,根本喘不过气,只能厉声警告道:“不要靠近本王……”
她的尾音都有些发颤,毕竟再过来,就真的会变得不幸了。
奈何楚韶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和萧瑾的想法一样,为了达成所期望的目标,她会不择手段地去实现。
楚韶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警告。
她低下头,眼睫轻轻颤动,掩住了眸中的兴奋。
然后探出舌,涉足了那片潮湿的领域。血腥味绕在舌尖,迷乱而又虚浮的快感让她的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