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是眉舒,善善立在一旁,看着宝珠这副打扮,亦是感慨不已,恰好宝珠回过头来,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一笑。
这一笑什么意味都没有,也都无须有。
女官进来回禀吉时已到,请宝珠拜别太后。一瞬间屋中众人都站起来了,喜乐大奏,分离在即。
太后眼中泪光微闪,拉着宝珠的手勉力笑着:“我没什么可嘱咐的了。你是稳当的孩子,杏儿秋月两个又跟着你去,靖宁侯府离得也近…只是,人心隔肚皮,这辈子你用不着这话,但也记着这话。”
“儿臣谨记在心。”以前用不上这自称,以后也再用不上。宝珠屈膝一礼,随后便被女官们一左一右地搀起来了。
她们的手那样稳当有力,宝珠索性由着她们主导,放下朱红的盖头,茫然地迈出天和宫,坐上珠璎翠盖马车。绣凤幔帐一重重遮下来,她闭上眼,不用去看,也辨得出辘辘的车辕声带着她经过了哪一条长道、哪一扇宫门。
前后两世,她在这里活了多少年?在哪一处的红墙前黯然落过泪,又在哪一处的花荫前真心展过颜?
几番宫商,几番吟啸。泪眼东风,回首四桥烟草。
月华门外,即为前朝。皇帝与她已有一年余不再照面,待到此时,她心中除了不舍与感念,别的都可以放下了。
也应当放下了。
出得禁宫,傅家亲迎的车马便在此处等候。
傅横舟骑着高头大马,绕宝车三匝,是为辗转求之,必珍之爱之。
宝珠一时想起那盆景上刻的两句诗,不禁隔着帘子向外瞧了一眼,却只遥遥瞥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车队再度启程,随着亲迎的人马一道缓缓前去。
靖宁侯府离宫城不远,因为清过道,一路上除了礼乐声,倒听不见别的嘈杂。
未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两名女官打开金漆彩绘车门,扶着宝珠稳稳落在铺了九狮栽绒毯的地上。
那双粉底皂靴就在眼前。牵红的一端被塞进她手中,另一端,自然在他手里。
借着这一段红绸,他引着她迈过门槛,往全新的天地去。
忐忑之余又有种淡淡的怅然,古礼中有催妆却扇之说,她本以为靖宁侯文采出众,今日或许会展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