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柔临盆的日子,恰好是宫里面册立皇太子的日子。立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夏侯祈先前那妾室的儿子。
夏侯祈回来时,她正窝在榻上吃点心,因为肚子没有一点儿要发作的迹象,她品味得非常从容。
夏侯祈被内侍伺候着换了家常衣服,便到里间来看她。一面坐下来,一面伸手拂去她嘴角的一点残渣:“你…别多想。”
韫柔有点奇怪:“多想什么?皇兄赏你宫人了?”
她明知自己说的不是这个。夏侯祈略觉无奈:“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也就够了。”
韫柔笑起来,她对自己的夫君有一种侠义心肠,哪怕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哪怕没有他这个恭王,就没有她这个恭王妃。
但她确实怜惜他——可别叫他知道,他的尊严脸面还要不要?
她捏起攒盒里仅剩的一块白玉方糕,喂到夏侯祈嘴里:“这个味儿正,尝尝。”
夏侯祈爱吃点心,可平日里又非要装作不喜欢的样子,只有韫柔好一番软磨硬泡,他才肯赏脸尝尝。
他没就着她的手吃,自己接过来,浅咬了一口,又倒茶来喝。
韫柔这时候才说:“太子关乎国运,不是随意用来施恩的。皇兄选了昉儿,自然有皇兄的谋虑,不然还要看我的面子,非立我生的孩子不可吗?”
她的话,他自然明白。可是他也确实有私心,没有谁不想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自己没有机会了,让自己偏爱的孩子去坐也算很好。
而昉儿,虽是自己的骨肉,但自幼便养在宫里,实际上眼里心里只有皇帝这一位长辈。
或者也还有太后的一席之地。将来他即位,太后的尊荣依旧是无需担忧的。
皇帝杀了他的母妃,却又留了他一条命。谈不上手足之情,却又不曾有意苛待他分毫。分离他们父子,却又立了他的儿子为储。
他若真要报杀母之仇,反倒成了不忠不悌的混账东西。
他困在皇帝的圈套里,感恩戴德。
“茶还烫吗?我喝一口。”
还有韫柔。他不该亲近韫柔,这是皇帝赐的婚。
也是他名正言顺可以索取的温暖。
“不烫了。”他听见自己说,转回身去,温煦地面对她,劝道:“你饮不得茶,再忍耐几日吧。”又叫人把炖好的血燕给她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