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还未完。”他沉声道,“我不会允许你退场。”
轩辕镜中。
姑媱城地底,当师诏再次苏醒时,已经手脚被缚,躺在了纷繁复杂的法阵之中。她意识模糊,全身灵气顺着阵法流失。
“你……”她嗓音微弱,“师父被骗了。”
步沉渊一副文雅书生的打扮,摇着文人扇道:“家主把你送给我当‘绝天灭地阵’的灵气来源了。修士的灵气取之不竭——就叫你‘极品灵石’如何?”
他见她一片茫然,道:“还不明白么?被骗的从来都只有你。”
师诏愕然地瞪着步沉渊的脸,隐约觉得那张脸与师父有些相似。
但她的神情,被步沉渊误解成了高傲。
他一脚踹向她的脸,怒道:“你不过是投了好胎,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毛皮鞋跟里沉了铁,狠狠在她手上碾压,“你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修么,怎么,被废人踩在脚底的感觉如何?”
“师父……”她泫然欲泣。
“闭嘴,你不配叫家主师父。一个别家的杂种,又怎么比得过步氏一族的天命血脉……”
说到此处时,步沉渊忽然一顿,缄了口,岔开话题道:“等着罢,要不了多久,凡人也可以长生,也可以拥有不死之躯,而这一切,都是家主的功劳。”
他从歇斯底里的状态恢复了平时的文雅,平静道:“而你,修行百年,也只能成为我们的饵料。”
好戏落幕,步沉渊的最后一句话仍然回荡在皋涂山中所有仙修的耳中。
什么叫仙修成为饵料?什么叫凡人可以长生?
若说步承弼毒害同门师弟、徒弟之事,不过是道德有损,祸起萧墙,而这段回忆所暴露出来的业火,已经蔓延出了墙壁,牵涉到在场所有人的利害关系。
有一名驭兽师颤声开口:“前些月,我的妖兽告诉我,姑媱山离奇地死了很多兽族,还有极少的走兽直接开了灵智,数日间成妖入魔。”
他们都对姑媱山之事有所耳闻,但自打浮玉水榭散布出消息之后,仿佛又被其他什么势力压了下去,听到的大多是传言,少有确凿之辞。
另一个胆大的仙修道:“说是与魂魄之学有关,恐怕就是步宗……步承弼设计的。”他顿了顿,朗声问道:“师诏姑娘,这些年都苦了你。有关这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师诏道:“这就是我对那里的全部回忆,直到数月前,步琛师弟、冥蝶剑和偃师摧毁城主府,我才清醒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捕捉到了步琛的身影。
高大憨厚的仙修仿佛在顷刻间变了个人,苍白的脸上嵌着两圈血红的眼眶,好像对方才那些情景全然不信,探究地盯着她,沉缓地摇头。
这不是真的。步琛想说。这不是真的,对吗?
“事实确如所言。”师诏凝视着他,如是说道。
却在此时,上空中轰然爆响再次炸裂,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破裂声。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层由水惊蛰布下的内层防御屏障,已经出现了白色裂痕。
如果他再击破玃如的外层防御屏障的话,所有仙修便会与步承弼直接交锋!
步承弼所拥有的,是许多修士无法想象的毁灭性力量。
他只要动一个小手指,这些修士都会直接灰飞烟灭。什么修仙什么问道,一直以来的执念与挣扎,都将成为虚妄。
失德固然可怕,但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可怕。
不管方才这些修士看到轩辕镜时是怒是惧,在直接面对死亡的恐惧时,不少人眼中流露出动摇、退缩之意。
“步宗主向来心怀天下苍生,即便做出什么事,也一定是为我们仙界而做。”有人瑟缩道,“不过是一小座姑媱山出了问题,造福的可是天下苍生啊……”
有的人唾弃他临阵倒戈,但更多的人却是心有戚戚然。
“那些门内私事,步宗主如何做,我们也无权置喙。”另一个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发现是败在偃师手下的梅褔。
步承弼仅仅是泄露了一丝余威,这些修士便恐骇得混淆了黑白,只求站对了队伍,免得步承弼迁怒于他们。
见事态急转直下,穆清嘉冷笑道:“你们当真以为现在退缩,就有命可活么?步承弼的师弟也好,师诏姑娘也罢,都从未肖想过宗主之位,却皆不明不白地遭到毒害。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可能有威胁的人!”
浮玉水榭之主师陵站了出来,朗声道:“步承弼意在掌控三界,已是不争的事实。本尊从众神星宿中得知,若他得逞,每一名仙修都在劫难逃,九州的终结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