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敬自顾自地走到纪弘易身边坐下,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棉签,和今早刚买的药膏。
“今早我去学校周边检查了一下环境。”他边说边拧开药膏的盖子,又拆开棉签的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一根棉签,“城内已经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了。”
这句话突然触动了纪弘易的某根心弦,在他耳边拨出两三声回音。他转身在沙发椅上坐下,看了一眼纪敬,视线又迅速落到棉签的包装袋上。
纪敬在棉签上挤上药膏,说:“把袖子卷起来让我看看。”
纪弘易一愣,意识到对方想要为自己涂药。他犹豫片刻,还是低下头解开袖扣,用右手将袖口挽上去。
纪敬握住他抬起的左手腕,将棉签上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疤处。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古怪又焦灼,好似一个紧绷的气球,随时有可能悄然炸裂。微凉的药膏涂抹在皮肤上,让纪弘易心里猫抓似的痒,他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去军校之后就没有回过城内吗?”
纪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眼往棉签的另一头挤上药膏,“基本没有。”
纪弘易心里一空,仿佛一脚踩空了楼梯。他不该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地震之后,他曾经告诉记者自己没有弟弟。他故意将纪敬推远,现在却还是无法应对泛滥的后悔的情绪。
人类终究不是机器,不是靠计算和代码就可以预测的生物。无论做出重要选择的时刻有多么铁石心肠,时间的海浪终究将他们冲刷得只剩下脆弱的骨肉。
纪敬为他涂抹完药膏,将棉签用纸巾包好后扔进了垃圾桶,他见纪弘易自顾自地想着什么,于是问他:“你想好怎么逃跑了?”
“什么?”纪弘易回过神来。
“你不是月底要去学校发表欢迎致辞吗?”纪敬淡淡地问:“你想好怎么逃跑了?”
“不是。”
“那是还没想好?”
纪弘易语气平淡,“我没有要逃跑。”
纪敬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前你撒谎的时候,都不会像这样直视我的眼睛。”他似笑非笑地说:“煋巢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