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就叫你纪敬——恭敬的敬,怎么样?”
人的一生是何其短暂,濒死的一刻才有机会想起那些未完成的心愿。当黑暗侵蚀理智,向上蔓延之时,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口深井。而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则变成了一个个气泡,它们从唇间无声地冒出,无声地向上飘去。狭窄的井口上空骄阳似火,在阳光的照射下,气泡便显得格外目眩神迷,让人流连忘返,舍不得闭上双眼。
红灯亮起的一瞬间,就近的医院就收到了紧急通知。特殊小队的队员都是彪形大汉,他们制服罪犯之后,却怎样都掰不开纪弘易抱着上校的胳膊。几人围在纪弘易身边说了好几遍“救护车来了”,纪弘易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医护人员将休克的纪敬抬上担架,纪弘易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他们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纪敬抬上救护车。
眼看救护车的门即将关上,纪弘易连忙问道:“可以让我上去吗?”
队员们拉过纪弘易,说:“我们可以开车跟在后面。”
“家属可以上来,其他人不行,我们坐不下这么多人。”
纪弘易一听赶紧说:“我、我是家属,您可以扫我的体征圈确认,您让我上去吧……”
护士看了纪弘易一眼,点点头让他上来,关上了救护车的门。
小队成员兵分两路,一半人留在会场等待警察到来,一半人跟着救护车驶向医院。
救护车闪烁着蓝色的指示灯,附近的电车都在这一刻收到信号,自动更新路线,好为它让路。
纪弘易坐在担架旁边,几乎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他的两只手心里全是湿热的汗液,可是无论他如何握紧纪敬的右手,纪敬的指尖都凉得好似冰块。
一旁的显示屏上,纪敬的各项体征数据已经变成了红色。纪弘易不敢去看,可是数据更新时的电子音却比船舶的鸣笛声还要高昂、刺耳,每一次“滴滴”声都如同有重锤敲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搓揉着纪敬的右手,又将它贴在自己被泪水打湿的、高热的脸颊上。
他向无所不能的神明祈祷。如果可以换回一个让纪敬睁眼的机会,他甘愿奉上一切。
拿走我的一切吧。他想:请拿走我的生命吧。
去医院的途中,护士扫描了纪敬的体征圈,将他的个人信息提前发送至医院。等他们到达医院以后,医生已经备好通用rh阴性血,纪敬刚下车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纪弘易签完手术同意书,“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就亮了起来。他踮脚趴在手术室上的窗口前一个劲儿地向里看,然而手术室里有好几道门,他只能从狭窄的窗口里看到另一扇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