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弘易一个人坐在床脚边,身上仅披了一条薄薄的浴巾。床脚下,是凌乱的衣服、打结的领带;床脚上则是起皱的被褥,和撕裂的床单。
他屈起一只膝盖,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地俯瞰着这座精致、却又死寂一片的都市。
纪敬已经睡去,大半片紧实、饱满的后背裸露在外,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着。纪弘易回过头,他不知道纪敬现在在做什么梦,但他希望会是一个好梦。
三年一次的春节,纪敬理应睡一次好觉,做一次好梦。
纪弘易重新望向落地窗外,呼吸间双肩隆起,又重重压下,如此反复。
今夜的时间似乎流逝得格外慢,他站起身,宽大的浴巾随即从肩上滑落,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毛衣套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穿过走廊,则是他的书房。纪弘易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路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坐在书桌前,试图做些什么来分心,然而面前的电脑却数次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操作而陷入睡眠模式。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他第一次如此惧怕明日的到来,公寓的大门仿佛随时就会被人敲响,他几度觉得自己听到了从楼道里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他会抢在纪敬之前和军队见面,告诉他们是他教唆纪敬辞职、从基地逃离。如果他们要将纪敬带走,没有理由不将教唆者一起带走。
隐秘的震动声忽然从书桌下传了出来,纪弘易循着声音向下看去,瞬间惊出一声冷汗。
震动是从最下层的抽屉传出来的,这里仅被他用来存放一件物品。他屏气凝神,弯腰拉开抽屉,从牛皮纸袋里摸出了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
大概是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电话因为太久没有接通而自动挂断了。
纪弘易蹲在书桌后,双手握紧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号码久久没有吭声。
过了大约十秒钟,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手腕一抖,仿佛碰到了一个烫手山芋。犹豫再三后,他终于接通了电话。
他客气地说:“您好。”
“你知道违反军队纪律,严重时可以获罪吧?”
“王”的语气轻描淡写,听者却是心惊肉跳。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知道了纪敬从基地逃跑的事情,纪弘易咬紧牙关,强装镇定,“违反纪律会受到处分,严重时可开除军籍,为什么会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