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晏风在塔内停下控制器，钟表的指针声停止，然后戴上护目镜，换成高精度镜片，用小探灯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看过去。

其他人在外侧，只能从教堂出去，仰头望着那个大钟，看着齿轮静止、齿轮重新运作，指针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晰。

机械师从塔楼拾阶而下，在巨大塔楼的映衬下像一个橱窗里的娃娃，但也正是这个渺小的人类，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巨大规钟的运转。

阿德莱德想，这就是机械师的魅力。

“行了，以后没事少对钟说话，”唐晏风又点了点阿德莱德，“他我要带走，其他人你看着给。”

伊洛迪笑容满面：“这些孩子刚好都入了职，是最新侍奉主的修士修女，我留几个，剩下的就让你带去长长见识吧。”

玩家们：长见识确实没错，但您能不能不要一脸的“终于有人可以去做苦力了好耶”啊？

大主教点了几个玩家留下，其中就有桃罐头和那个刚刚提出质疑的福利儿。

现在的时间很早，街道上只有一些来去匆匆的商人、小贩和苦力，他们用力生活，很少为其他人的热闹而驻足。

但这次不一样。

阿德莱德看到唐晏风从单边斗篷里摁了一个什么控制器，远处天边水母型浮空港的其中一根触手模糊地颤了颤，一团黑影俯冲而来。

他们没有等多久，在周围行人惊厥的目光下，一只大型机械蜜蜂光明正大地停在了教堂的屋顶上，把那枚尖利的塔尖当成了停机坪。

阿德莱德用欣赏的目光去看那只机械蜜蜂，这种器械是薄翼机械，飞行原理跟刚刚那只机械鸟和螺旋桨飞行器又不同。

螺旋桨是定向旋转的旋翼拉力，机械鸟靠的是气流托举，机械蜜蜂则是靠迅猛的振翅速度和特殊轨迹产生的涡流。

跟这位机械师接触越久，越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阿德莱德轻巧地侧过身子，想要看看唐晏风的表情，结果跟那双平静的眼睛对视上了。

他说：“你很特别。”

“一般人看到我的作品，庸人恐惧，智者贪婪，精通器械的人会产生向往。”

阿德莱德现在还没有被看透的惊惶。

“我是什么？”

“你在评判，”唐晏风让大主教把人带到屋顶上去，移开了目光，“所以我很奇怪。”

“你把我当做什么？”

这个问题响在阿德莱德耳里，几乎振聋发聩。

被戳穿的感觉并不好受，阿德莱德想，自己觉得对方傲慢，但实则自己的傲慢也溢了出来。

他在不断用评估的眼光去衡量眼前这个全息游戏的npc。

但能问出这话的唐，真的只是个游戏npc而已吗？

唐晏风发现这个奇怪的假笑绅士转变了目光，态度也抹了些棱角。

阿德莱德说：“抱歉，唐，我会纠正我的态度，请给我一些时间。”

“随你，学徒，我不在乎，”唐晏风嗤笑，领他也往房顶梯走去，“注意你的身份和礼仪。”

唐晏风不喜欢有人直呼他的名字。

阿德莱德现在又假装是个听不懂的傻子：“好的，唐，没问题，唐。”

名难起在即将要前往浮空港的行列，他不可置信又满腔激动地问：“我们是要乘坐蜜蜂先生吗？”

“它是bee379。”唐晏风过去摸摸机械蜜蜂的头，机械蜜蜂像宠物一样嗡鸣一声，薄翼震颤两下，小型涡流把周围人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阿德莱德问：“379代表的是？”

唐晏风：“经过三百七十九次实验，迎来了它的诞生。”

玩家们看着这位不苟言笑的机械师，就算心知肚明他是一位游戏里的npc，但在面对着拥有实感、可供触摸的机械造物时，没人不对他肃然起敬。

“bee379的承载人数是12人，”唐晏风不咸不淡地说，“我看你们有13个，落单的那个就……”

话音还没落下，唯恐被留下登不上浮空港的玩家一哄而上，把bee379挤了个满满当当。

——留下阿德莱德一个人跟唐晏风对视。

对着唐晏风不太友善的眼神，阿德莱德耸耸肩：“我也没办法，刚刚有人找我说话，所以晚来，站位靠后了一些。”

找阿德莱德说话的唐晏风本人：“……”

“你过来。”唐晏风说。

阿德莱德很乖巧地过来，唐晏风摁了背后的螺旋桨背包上的一个按钮，又展开成了飞行器。

他从飞行器圆筒状的腔膛里拿出了另一副头盔和护目镜。

唐晏风：“把你头上的帽子扔掉。”

阿德莱德不赞同：“唐，它也许不是垃圾的价格。”

唐晏风快被气笑了：“你知道我手里的护目镜多少钱？”

“别生气，先生，”他一讨巧卖乖就爱说敬称，但那似乎让他听起来更加欠揍，“我这就扔掉。”

阿德莱德冲街道上一个目瞪口呆的流浪汉远远地呼唤：“嗨，它值一枚金币，送你了！”

流浪汉愣愣地接住顺风而来的绅士帽。

他看着房顶上那个机械师贴近西装绅士，把头盔和护目镜给他装备好，又拉下安全绳，很粗暴地把两人绑在一起。

皮革手套握上螺旋桨飞行器上方的把手，而那位绅士的手似乎自然而然地环上了机械师的腰。

一声忽哨，机械蜜蜂和螺旋桨同时升空，飞向天际。

流浪汉听不到的是，唐晏风在阿德莱德耳边低语：“你最好把手放安分点。否则下次我不会把安全绳系在你的腰际，而是胯''''''下。”

阿德莱德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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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嘶。好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