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腓特烈大帝嘴里抢人◎
21岁的让娜刚刚开始尝试交际花的工作。
这家妓|院的拥有者让·巴蒂斯特·杜巴利看上了她的美貌,在让她做自己情妇的同时,也毫不吝啬地当起皮条客,将她的美貌与诱惑兜售给了不少人。
从缝纫用品店的女工到交际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兰格小姐”已经在巴黎市中心附近区域颇有名气。
这是个高级场所,能来消费她美色的金主非富即贵,让她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财富。
但也让她遇上了些危险的客人。
比如康辛斯顿伯爵,偏执、残忍,明明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却妄想独占她——
“啊!”男人痛叫一声缩回手,手上是被她咬得血流如注的伤口,“你这只可恶的癞蛤蟆!”
“救命啊!”让娜飞快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大声尖叫一边逃窜。
只要让老板或他手下人听见就行,老板肯定不会放任她出事的。毕竟她还是他的摇钱树!
让娜一边跑努力安慰自己。
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从街边探出头来,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快跑啊,让娜!”
他不敢上前,只能帮着让娜一起呼救:“杀人啦!救命啊!”
然而,这个时间并不是妓|院和赌场的运营时间,这条街上没有什么人。
让娜听到背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回头,她猛地被绊了一跤,身子一下子向前栽倒过去。
扑通!
膝盖并没有撞到坚硬的地板,有人扶住了她。
让娜只来得及看到色泽鲜亮一看就很昂贵的衣料在自己面前一闪,便听见一个尚显稚嫩但沉稳冷静的少女声音:“按住他。”
砰的一声传来,随后是康辛斯顿伯爵破口大骂的声音,马上又变成了愤怒的“呜呜”声。
“让娜!”小乞丐喜极而泣,从藏身的地方跌跌撞撞跑过来。
“当街要杀人?可真厉害啊。”让娜听见少女冷冷地说,“送他去警察局。”
老板还没出现,这就解决了?
让娜脑中转得飞快,迅速一抹眼睛抽泣起来:“小姐,这个流氓要杀死我!呜呜呜……”
被她抓住裙角的贵族少女使劲往外扯了扯,却没扯开。
让娜感觉那瘦小的身躯僵硬了好几秒,然后一只小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你太吵了。”少女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啊,对不起!”让娜马上就止住了哭声。
她掏出绣着金色蔷薇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看着被塞住嘴的康辛斯顿伯爵被骂骂咧咧扭送走了才松了口气。
小乞丐也在这时扑到了她身边,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那个老臭虫!他居然敢打你!这份工作也太危险了,让娜姐姐,你别做了吧……”
“没关系,他下次肯定不敢了。”让娜安抚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这份工作要是危险,那就没什么安全的工作了——而且还赚得多嘛,不然我哪里有钱来给你和你的小伙伴买面包。”
安抚好了小乞丐,让娜眼珠一转,顺势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少女的胳膊:“小姐,要是没有你,他就要杀死我了。真是太感谢了,请一定允许我请您喝杯酒!”
她瞥了一眼少女细嫩白净的脸庞,马上又改口道:“——热巧克力也可以!”
“呃……”少女神色复杂地犹豫了好几秒,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您。”
……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让娜十分热情地问道。
安塔妮亚神色有些微妙地垂下了眼睛。
她知道杜巴利夫人在爬上国王的床之前是个妓|女,但并不知道遇到国王前的她竟然是这样的生活状况。
原本她并没有考虑过提前与这位以做情妇为荣的女人打交道。毕竟她知道等她嫁到法国之后,路易十五也没几年好活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这位兰格小姐就住在自己有意买下的报社楼上。
上辈子的她和杜巴利夫人是有名的冤家,但她对这个女人本人其实没有什么偏见。
她只是讨厌张扬放纵的“国王情妇”这个存在本身,因为奥地利宫廷对这种事深恶痛绝。
而这种一开始的敌对随即就被嗅觉灵敏的宫廷派别察觉,很快演变成一场对抗。
按照凡尔赛的礼仪——虽然安塔妮亚自己其实对所有这些规则都嗤之以鼻——地位低的女人不能先对地位高的女人开口搭话。
路易十五的王后早已去世,当时身为王储妃的安塔妮亚就是凡尔赛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因此,她不先开口,杜巴利夫人就不能与她说话。
那时年轻骄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轻王储妃在身边人的撺掇下根本看不惯王室情妇在国王的默许下挥金如土、只手遮天的做派,因此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条对自己有利的规矩,就是不和她说话。
可杜巴利夫人从民间升到国王情妇的位置,最在乎的却是别人的认可。
她和她一派的人随即就从国王入手,开始赤裸裸地向王储妃施压,试图通过法国国王和奥地利女王等方面的压力迫使她就范。
众所周知,强迫总是会激起逆反心理的。
更何况那时的安塔妮亚才十五岁。
于是,让他们终于以国家和政治的砝码换来奥地利女王亲自强迫女儿承认这件与自身价值观完全不相符的事之后,安塔妮亚对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话:“今天凡尔赛的人真多啊。”
一辈子也只和她说了那一句话。
不过,她在凡尔赛宫当鬼魂的那些年里,也听说了最后一位法国王室情妇的悲惨下场——她与自己在同一年被送上了断头台。
和一言不发昂首挺胸走向死亡的安塔妮亚不同,让娜在去断头台的路上就痛哭流涕地尖叫求饶,在死前最后一刻还在哭着球刽子手:“再等一下,刽子手先生,我求求你!”
说起来,她死后最初还和自己一样被葬在了马德莱娜公墓里。
——倒也算是在曾住过一个坟墓的室友交情了。
“我不是巴黎人,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安塔妮亚淡淡开口道,“不过,您确定还要继续做这一行吗?这些事情说不定早晚还会找上您。”
等她说完这几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轻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