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观这敦煌第一寺,不过转眼便成了他处理军务的殿阁,而原该秉荤戒、食斋饭的案桌,分明是诸物不忌。
“卿与佛祖,我佛方是我归宿。”和离时的话,当年她不信,如今更觉荒唐。
这分明就是他的一场躲避。
他根本随时想着要重入红尘。
涵儿走后,话已经滚到唇边,却还是被咽了回去,她道,“温壶酒吧。”
酒壮人胆。
走到这一步,要论的也不该再是昔年旧事。
理智又去了上头,压下如麻的情绪。
只是眼下这事开口,同他当年不明缘由了断情意,有何区别?
甚至更不堪,他只是抛下了她,她却是要控他姻缘走向。
百年世家,纯如朝露,心似其名的女子,这一刻想得不是一报还一报。
她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该是这样的。
思绪来回拉扯,她垂眸灌了一盏酒。
他伤着,她病着。送来的是养生的药酒,回甘绵长。
她亦是能饮酒的,却被激地咳嗽连连。
闻声,他便抚上了她背脊轻拍,又道,“慢些,这酒……”
“我要你恢复李家天下,还我裴氏百年清誉。”
“我要你同李禹、同以阴氏为首的世家合兵,先灭汤思瀚,再除李禹。”
“我要你……”
酒劲缓缓上来,她提着一口气将昨日同兄长说的话,重述。
到最后,她笑了,带着不甘与无奈。
“当然,你也可现在杀了你兄长,夺下他西南蜀地的五万兵甲。但是,且不说如今局势,杀你兄长胜算几何。便是成功了,你的僧武卒和他的西南兵甲,要拼掉多少战力?”
“回头再灭汤思瀚……”裴朝露顿了顿,“你兵法受教于我父亲,手中兵甲来源自我母亲,论战言兵,当比我清楚,此间还能有几分胜算?”
他清楚,他如何不清楚。
“所以,只能先攘外。”裴朝露的声色开始发颤,“然后,你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话至此处,裴朝露已经浑身战栗,似是回到东宫的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