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地听命行事。
君楚泱正在为少爷扎针,只见少爷吐了口黑血,收针时,末端都是黑的。
她依着本能动作,连忙拭去他唇角的污渍。
一等君楚泱退离床边,所有人全不约而同、亦步亦驱地跟上。
“怎么样?”
“写意不要紧吧?”询问声此起彼落。
君楚泱微一抬手。“老太君莫慌,写意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君松了口气,口中喃喃念着谢天谢地之类的话。
“但是──”
一句但是,又教众人的心提了半天高。
“有什么问题吗?楚泱,你直说无妨。”于绣娘力持镇定地问道。
“我虽已大致逼出毒性,可因为发现得太晚,以致毒性侵入筋髓,有些余毒仍残留在体内,一时无法化解。”
“那怎么办?大哥会不会死啊?”姚香织口没遮拦地脱口而出。
“香织!”这话活似在触霉头,一点也不懂得忌讳。
“没法子解吗?”
君楚泱摇了下头,又续道:“不是没办法,只是药性太强,唯恐伤身,绝对是百害无一利的。”
“我不管,你非医好我大哥不可,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口气恁地蛮横,像人家活该欠了她似的。
君楚泱笑了笑,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这事是急不得的,等会儿我开张药方,半补身、半祛毒,长期服用,慢慢地把毒给解掉,只不过,在毒性完全化解之前,可能会有些──后遗症。”
众人一听说无生命之虞,全放心了下来,也没去深思“后遗症”的问题。
“那就偏劳你了,楚泱。”
所有人全悬挂在于写意的病情上,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为何会中毒?
“哪儿话,老太君言重了。”温和的眸子扫了眼全场,最后定在床前正细心为于写意拭汗的随君欢身上。
要命,这少爷还真是俊得没话说,好好一个青年才俊,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未免可惜了。
像是感应到她的惊叹,静止的眼睫缓缓眨动,然后,一双深亮的眸子,对上了她清灵的眼。
她呆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见过妳。”低低地,他道。
“呃,是的,少爷。”她顺着本能答。
“妳好漂亮。”他扯开唇角,漾开大大的笑容。
呃?这个要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你真有眼光,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吧?
“夫……夫人,老太君……”她结结巴巴,不知所措地回过头。
“意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楚泱在这里,要不要他──”于老太君三步并成两步,心急地奔上前来。
“奶奶。”他很公平的也给了老太君一记笑容。
于老太君步伐一顿,神情有些惊异。
“奶奶坐,孙儿给您搥背。”孝顺孙儿正热情地拍着床边的空位邀请。
“意儿,你别乱动啊!”顾不得心头的疑虑,老太君赶紧又将他按回床内。
“那奶奶坐这里。”拉了老太君坐一旁,又扯了扯随君欢,指着另一方空位。“妳坐这里。”
“少爷──”她哪来的胆子和少爷、老太君平起平坐啊!
“意儿,你──你还好吧?”说不上来心头的怪异感,醒来后的意儿──怪怪的。
于写意瘪瘪嘴,指了指胸口。“这里热热的,痛。但是我会乖乖吃药,快快好起来,奶奶不要担心。”
老太君眼眶一热,说不出话来。
这话,多么的熟悉……七岁以前的孙儿,生病时总会这般乖巧地告诉她。
疼他、宠他,不只因为写意是于家的独苗,最主要的,是她这孙儿太过懂事,贴心得教人心疼。
也因为他相当清楚自己是于家所有希望的寄托,所以,当母亲在他七岁那年辞世后,他便舍弃了孩童纯真无忧的权利,强迫自己超龄的成长、独立,期许自己能够为辛劳忙碌的父亲分忧解劳,扛起于家这副重担。
写意是个聪颖而出色的孩子,一年年下来,他让自己变得稳重、成熟,但也因为如此,他再也不曾用七岁以前童稚清甜的嗓音喊上一声∶“奶奶。”更不曾再撒娇地替她搥背过……
久而久之,淡淡的一声祖母,也喊淡了亲情,祖孙俩,也渐渐的疏远了。
“奶奶不要难过,孙儿没事,不痛,真的不痛了。”这急切而惹人心怜的纯真模样,多像儿时的他……
“楚泱!”不对劲,她肯定意儿不对劲!
君楚泱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说的后遗症。”
“你是说,他伤了脑子?才会……才会……”
君楚泱凝思了一会儿。“要这么说也可以吧!”
“那不变成白痴了!”姚香织忍不住喊出声来。
君楚泱蹙了下眉。
若是他,则会往另一个角度去想。认为这只是另一个长久压抑在灵魂深处的于写意,有着最原始,最纯净的性灵。
随君欢心下一动,瞥向他,眼神浮起一丝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