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晚,她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想着他就在床下,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当然,不是担心他会对她怎样,而是不小心想起他身上还带伤,让他睡冰冷的地板,夜里又那么冷,万一受了寒怎么办?
这样一想,哪还能睡?
“喂,你睡了吗?”
一片静默,没有回应。
佩服他随遇而安的本事。
她悄悄起身,看了眼沉睡中的他,犹豫了一阵,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妇人打理好家务琐事,正要入睡,见她出来,善意的上前问:“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呃,有!那个,不是,我是说——”她懊恼地顿了顿。“有没有伤药什么的?他……呃,我“相公”,他受了点伤,所以……”一辈子不曾开口求人,她显得好别扭。
“噢,是这样啊!”妇人倒也善解人意,没取笑她的窘状,取来一只木盒,笑笑地告诉她:“我们以打猎为生的,时时会受伤,伤药这东西是少不了的。”
“谢、谢谢。”接过木盒,同时也接过浓浓的人情味,她突然发觉,虽然少了高高在上的光环,但是这种人与人之间交心的温暖感觉却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好特别。
原来,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快乐啊!
回到房内,她内心仍为着刚刚的独特感受,心房浅浅激荡着……
轻手轻脚地蹲在封晋阳身侧,那天跌下山谷时,他手臂让枯枝给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算是最严重的,这些天劳累奔波,没能好好处理,伤口复原的状况有些糟糕。
为他上药、包扎时,连她都没留意,她的眉心是微蹙的。
处理好伤口,再度钻回被窝,悬浮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这才能安然入眠,度过几日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直到她悠浅规律的呼吸声传来,下头的封晋阳睁开了眼。
这傻丫头,她以为放轻了动作就不会惊醒他吗?习武之人,一点风吹草动就够警觉了,更别提他压根儿就没睡着。
本以为她不晓得又要抱怨床太硬什么的,不想理会她,没想到……
轻抚上左臂未愈的伤口,仿佛还感受得到她包扎时的柔情。他低敛眼眉,同时也掩住内心深沉复杂的心思。
隔天清晨醒来,封晋阳已经不在房内,这她并不意外,这些天以来,不论她什么时候起来,他总是会比她更早,把该打理的事都打理好。
这样想来,他对她也只是凶了点、严厉了点、放肆了点,还有在她闹情绪时,不会容忍她的无理取闹之外,其它地方仍是极关照她的——如果她能够说服自己降低标准的话。
才刚打开房门,就听到他和昨晚那名妇人轻浅的谈笑声。
“你家娘子外表看起来挺高傲的,事实上,只是不晓得如何表达感情而已,她很在乎你呢,你就多担待些,可别辜负了人家。”
妇人热心的叮咛着他,听得她嫣颊生热,而他居然也没反驳半句,就由着人家误解——
“我晓得的,多谢大婶关心。她从小没吃过苦,要是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代她赔礼,大婶别放心上。”
“没事儿!人家大小姐跟着你吃苦,事事都顺着你,你就别老凶她了,要对她好一点。你一板起脸,她可难过了。”
封晋阳苦笑。“让大婶见笑了。”
“冤家、冤家,无冤不成一家嘛——”妇人笑笑地接口,就在这时,他们留意到呆站在门边的兰熏。
妇人扬起笑,热络地招招手。“过来呀,别净站在那儿,我备了早点,就是不晓得合不合你的胃口。”
兰熏羞窘地低垂着头,接过妇人热心盛好的热粥,|奇-_-书_网|低声说了句:“谢谢。”
封晋阳的目光始终盯着她,不曾移开。
这回她乖巧多了,安安静静的吃着,没有半句抱怨或不满。
用过餐后,他们不便再叨扰,再三道谢过便要离去。
在那之前,妇人将兰熏拉进房中,给了她木梳和簪子,让她可以梳理长发。
这唾手可得的小东西并不值钱,要在以往,她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发簪甚至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才会用的样式,但是因为心境的不同,在接过时,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反而充盈着满满的感动。
临走前,还给了他们一些干粮,带在路上吃。
原来,人间处处是温情,只是她以往没察觉。
咬着冷硬的干粮时,她已经不再满腹牢骚,夜宿郊外、冻着露水时,她也可以忍受,几天下来,她甚至学会了打理自己,不再事事需要人伺候,也不会因为学不会梳理长发而挫败地发脾气了。
依着妇人的指示来到最近的小乡镇,看到久违的人声与市集时,她开心得想欢呼。
“能看到人真好!”她欢欣地笑开了脸,有种重回人间的感动呢!
咦?她愈来愈容易满足了,好现象哦!
“我不是人啊?”封晋阳没好气地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