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来过。”景生下车帮他打开车门,他握着他的手,对我笑了笑,退出景生的搀扶,牵起了我。
地方不大,招呼不了这么多人,所以大部分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随文龙一同上来。
“你们喝点什么,有饮料,还是喝汤吧,我早上煲的……”我推开房门,一阵冷冷的风吹起,我回望他们,站在我身后不曾离开,但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却令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汤气上升迷湿了双眼,我的手抖了,汤水溢出食碗洒了一地。我悄悄的收好,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厅中只剩下了一人“龙哥呢?”
“洗手间。”
“其他人?”
“都走了。”
“景生呢?”
“也在里面。”
“叩叩——”我敲了敲浴室的门“要不要帮忙?”
我永远无法看到另一面,看到他,看到里面,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浴室内灯盏高燃,是老房子,所以墙壁洗手台都有些旧,一面不大的镜子,水银斑斑的花痕,里面映着他的背影。他倚身靠着水台,一手紧紧的握在石台边,无力无奈,多么的痛“快点……”
他一定听了到我的呼唤,我敲门的声音。
“——!”凤远东隐隐抬眼望他,很快,只是轻轻的望了一眼。他帮他退下上衣,一把扯下领带紧紧的绑住他的手臂。他蹙眉审视文龙的右手,眸光更沉了。
景生借着石台,抬手敲掉小药瓶的顶封,他轻轻的弹了下针筒,推出一柱药液。
“快点。”他无力望着远东。
“不行了……”远东隐约悲愤,对视文龙。他的手已经看不到可以注射的静脉了,已经无法下针了。远东惊心,道“龙哥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我还有机会再出来吗……”文龙喘息,额际一层细汗,晶莹润在眼底,一把夺过远东手中针剂。他没有看,仅是凭着感觉缓缓将药剂推进血液。他很痛苦,压抑着,轻轻歇了口气,黑眼睛暗淡无光,腹间的棉纱早已被红染透,鲜红的血液顺着他腰侧一滴滴淌下。
我叫他,唤他都不应我。
“帮我换了它。”他看着远东,轻轻展开双手。
“龙哥——”二人同声哽咽,满心不忍。
“换了吧,我就要这一晚……”他说,微微垂落目光,黑眼睛像入夜的海,惊涛波澜浩瀚无边。
血染的棉纱从他身上一层层缓缓解下……
缠绵被鲜血染红,原来爱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坚韧的倔强的。在这一晚他唯一能做出的,补偿的,除了短暂的相聚还有什么。如果仍然无望,只怨上天作弄有缘无份,这一生注定是要分开的。他已经尽力了,珍惜不舍哪怕片刻。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文龙——”我敲的有些急“你怎么不应声,文龙,你在里面做什么?景生,开门——”
我觉得很不安,不禁威胁道“再不出声我用钥匙开门了——”
我焦急的敲着门板,靠身贴在门上。浴室的门突然被他们打开,远东探手一把扶住我跌进的身体。我疑惑,审视他望进黑眼睛,质问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呢?”
我的视线扫过三人,全都不说话。浴室里没有什么异常,棉纱已被他们顺窗扔了出去,地砖上仅有一滴被踏花的殷红,可并不醒目。见他并无大碍,我稍微放了些心,埋怨道“神神秘秘的待在这里做什么……”我挤身进去“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谈,一定要挤在这……占着洗手间别人都不能用了……”
“八婆。”景生嘀咕,嫌我啰唆。
“走走。”文龙将他们轰了出去,自己也跟出去了。
搞什么鬼,三个大男人挤在洗手间不知道干什么。我将垃圾倒了,碗洗了,再回来就剩文龙自己了。我擦了擦手在桌边坐下“他们两个呢?”
“说无聊,出去转转——”他举着儿子逗道“叫爸爸——”
“这么晚了,你别把他们都弄醒了,一会儿不肯睡了——”哎呀,我儿子刚才明明在睡觉的。
“会说话吗?”他将儿子托在手里玩。
“会说话吗?还会打架呢……”我白了他一眼,从茶几下拿了包烟帮他点上,换回了我儿子。
“你抽烟?”文龙夹着香烟看了看,沉身靠进沙发。我抱着儿子依偎到他怀中,感觉很温馨,甜甜的“我不抽,你抽,你以前一直抽这种,我想你了便点一只拿来闻闻……”
“我戒了……”他将烟掐熄,转身圈住我和儿子“让我好好看看你芷薇……”
“你长大了,也变漂亮了……”他扬手拆开我盘着的发,垂首解下颈间的链子“我说过,生个儿子就把它送给你,我一直留着它……”他宠爱的抚了抚我长发,唇边渐渐展开一抹笑“那晚,我就把它缠在手里,一直没有放开过……”他拉起我的手,笑了笑,认真道“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保存好……”
玉坠精巧细腻,碧透的绿色,荧荧灯火之下一抹精湛,孩子在怀中啼哭,我望着他的眼睛,是温和的平静的,好像明天依旧如此,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是他已逝父母留下唯一的信物,他从来没有一刻离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