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

画皮鬼又换了一张皮。

这次的皮妩媚娇俏,一张桃花面竟然压过了头上簪着的鲜艳牡丹。

声音也少了上次那种柔柔怯怯的味道。

“小相公竟然又来找妾了,可是想与妾春风一度?”

“娘子说笑了,只是上次娘子与那土地夫人斗法,稻草人又来捣乱,在下颇为担忧啊。”

沈怜向画皮鬼揖了一个礼。

“相公为何行如此大礼,可真是折煞妾了,”画皮鬼用鲜红的指甲抚着沈怜的脸,一字一顿,“妾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怜再揖一礼:“娘子好生聪慧,在下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儿,想与娘子做个交易。”

阴风四起,寒到了人骨子里,画皮鬼袖掩丹唇,笑道:“呵,这是妾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了。和鬼做交易?”

“小相公都不怕妾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挖了你的骨啖了你的肉,做一个无本生意吗?”

沈怜直视着画皮鬼的眼睛,道:“我曾遇到过一个姓蒲的家伙,他写了一本书告诉我人比鬼可怕。”

“噗,”画皮鬼又笑了,“那倒是个奇人。”

“奇人也混得惨啊,早就死了三百多年了。”

“那倒也算个老鬼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去投胎?”

“都说是人比鬼可怕了,又怎的会再做人?”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注)

“也是,”沈怜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这生意,娘子做不做?”

画皮鬼笑道:“做,怎么不做。只是不知道,小相公拿什么来跟妾换?”

“娘子想跟在下换什么?”

画皮鬼上上下下把沈怜打量了一遍,语调朦胧:“妾想要小相公的这颗心。”

“其实在下还是想垂死挣扎个十年八年的,”沈怜轻声道,“秋坟鬼唱诗,多凄凉啊。”

画皮鬼环视着这片乱葬岗,也放轻了声音:“既厌人间语,又恐鬼唱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岂不是人不人鬼不鬼,天地不容?”

沈怜微笑,笑得一如既往的精致完美:“对呀,岂不是人憎鬼厌,天地不容。”

他又道:“这生意,我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王世祯

我化了个既厌人间语,又恐鬼唱诗。

第25章 蒲松龄与干宝(八)

夜半时分,星月低沉,郑清依然迷迷糊糊地睡着。

“砰——砰——砰,砰砰。”三长两短,有人敲门。

“砰——砰——砰,砰砰。”

“谁呀?”郑清披了衣服,睡眼惺忪地在墙角脏道袍的袖袋里摸出了一张道符,靠近了门缝。

“沈大夫,是我呀,刘猎户!”

郑清慢慢打开了门,攥紧了道符。

门外的刘猎户一脸憨厚相,见开门的是不认识的陌生男人,摸了摸腰间的猎刀。

“你是谁?沈大夫呢?”

郑清彻底清醒了——沈怜呢?

这大晚上的,那家伙去哪儿了?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和一丝担忧,笑着对刘猎户说:“我是他远房的表哥,昨天刚来的,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来,您先进来坐,我给您倒水,本来是该泡茶的,不过家中箪瓢屡空,您别见怪。”郑清边说边侧身迎刘猎户进屋。

刘猎户坐在凳子上扬了扬手:“搞这些虚的干什么?”

“那您看这天色早就是人定安歇的时候,怎么这时候登门了?”

“唉,还不是那杨小姐的小丫鬟让我给沈大夫捎信,我跑这一趟也能得两个铜板哩。”

郑清倒水的手顿了顿:“沈怜看诊的那家?”

“可不是?”

“那您把信放这儿吧,他回来我给他,也不至于让您白等。”

刘猎户接过郑清递来的水,但却一口没喝:“那可不行,我老刘既然拿了钱,就非得把信送到沈大夫手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