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瞻面上的笑意逐渐冷却,眼中一抹淡薄之色,无冤无仇,“我从没叫你跪过我,是你自己一开始就跪在了我面前。”
坠地的尘埃又再被他一双黑靴踏起来,飘忽在阳光里,像一场没有终结的硝烟。历史是由血雨腥风垒起来的,他陆瞻从不俱任何未知的更迭,只怕在沧海桑田里,苍生不宁,百姓难安。
但窦初有句话说错了,陆瞻想,不论是靡靡江南还是风沙边关,心志都是不可被催磨的,它应该在任何鱼游沸鼎或是酒色声迷中坚固不移。
日暾又照归期短,菡萏暗香满院,春娘画眉妆台前。这里描黛,那里施粉,画得春光满朱颜。
越临近回苏州的日子,芷秋愈发高兴,眼前又没了碍眼的丫头,日日笑得如春风拂面,成日家与云禾一道出门挑选礼品,又是京城时兴的料子,又是上好的胭脂水粉,将好东西都挑了个遍,恨不得拿个可吞乾坤的袋子全都装走!
云禾虽没那么大的手笔,可仗着方文濡才到户部领的来回补贴,亦买了不少东西。
这日欢天喜地地抱着匹缎子给方文濡瞧,“你看,我可不光是想着我自己呢,这是给娘挑的,苏州可没有。拿回去给娘裁衣裳穿,好叫她老人家喜欢喜欢我这个媳妇。”
方文濡刚从宫里回来,正解衣袍,抬眉瞅了一眼,“好是好,可也太花俏了些,我娘四十几的人,怎么穿得出来?”
“怎么穿不出来?”云禾乐呵呵地将缎子放在案上,从骊珠手里接了过一件碧山色的直裰为其套上,“我那日见大理寺什么官的太太就是穿的这料子,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人家穿上就好看!”
“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皮嫩肉的,穿上自然好看。可我娘一直在地里干活,你就是给她裁了衣裳,她也不见得穿。往年你做的那几件还叫她老人家放在箱子里压着呢,就是舍不得穿。”
见他往外间走,云禾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后,“嗳,你娘晓不晓得那些衣裳是我做给她的?”
“嗳,那可不是你做给她的,”方文濡落到榻上,将她搂过来捏捏鼻尖,“是师傅做的。”
“哎呀,就是那个意思嘛!”
眼瞧骊珠捧茶上来,方文濡将她往身边一搁,呷了口茶,“我是说她未来儿媳妇给她裁的。”
云禾忙呼扇着两个眼,满目期待,“那她怎么说?”
“那年上京赴考前,你不是裁了两件衣裳给她?我拿回家去,就说是未来儿媳妇孝敬她的。她老人家听后差点没吓死,非说我无媒无聘与人私定终身,叫我在父亲的牌位前跪了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