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作为一向都比较谨慎的人,虽然李晋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找王刚讨债的,但在确定王刚是否想见李晋前,江溪不大可能多说什么。能做的,或者只是回去后把李晋在找他这件事转告王刚而已。
变灯了,车继续前行,过了d胜门马上进三环了,李晋还没有明确表态要去哪里,江溪不得不问上一句。
“一会儿有事么?”李晋没有正面回答,倒反问了过来。
今天怎么都走不了了,大概也就算没事了吧。
“陪我去上次喝茶的地方坐坐怎么样?如果你男朋友不介意的话。”这话并不生硬,但其实又没留多少拒绝的余地,江溪总不能真说自己男朋友介意。
凭着记忆,江溪很顺利地找了童欢的店。
进了店里,没刻意问童欢在不在,江溪也没想过要去主张童欢曾说过的他来店里终身免单的权利,直接随着李晋上了三楼坐下来。
木质屏风将每张桌子都隔离开来,确保了每张桌子的客人都尽可能拥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又不会影响观看每天定时会有的茶艺展示,相当人性化的布局设计。
上次喝茶是童欢安排的,这次服务员拿了水单过来,江溪觉得那仿竹简的水单设计得很别具一格。
夏季暑热,消热止暑、降燥生津的绿茶自然成为首选。童欢这里经营得很用心,除了龙井、毛峰、碧螺春这些普通茶楼都会有的知名绿茶外,还有其他不算特别常见的数十个品种。这里的服务员明显素质也都不低,见李晋的目光在哪一页上多停留了两秒,就立刻代为简单的介绍该茶的产地口感等特点。
“就这个吧。”李晋点了一个名字后,把水单合上递还给服务员。江溪觉得他应该是品红酒多过喝茶的那种人,来茶楼这里,大概只是图个清静吧。
服务员重复着确认了一遍是要“午子仙毫”后,含笑说了句稍后送到就先礼貌地离开了。
李晋扫了一眼旁边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见竹林饮茶图下题着的是唐代诗人钱起的《与赵莒茶宴》,遂被其中“尘心洗尽”引发了感触。
“尘心洗尽……知道佛教中的六根、六尘都是哪六种么?”李晋大概并不是想听江溪的答案,或者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说话。就好像总会有些时候,某些话不能跟身边人说,却可以对网络那端的陌生人说,因为知道关上聊天窗口后,大家便不会再有交集。越简单的关系,就越安全,越可以卸下防备。“眼、耳、鼻、舌、身、意是六根。眼见的是色尘、耳听的是声尘、鼻嗅的是香尘、舌尝的是味尘、身感的是触尘、意所分别的是法尘。人活着,如果真能六根清净,洗尽尘心应该是桩大福气。”
“……”江溪不明白以李晋的身家,何至于打算想向出家人靠拢。“真要那样,没了爱恨,烦恼固然少了,但人生也会跟着少了很多乐趣吧?”
恰巧服务员送了他们要的绿茶过来,李晋等服务员斟上了茶走后才笑看了江溪一眼。
“对你来说或许是。”至于他,所有的人生乐趣早已经随着那个人的不见被打包带走了……
“能问问……他为什么离开么?”江溪其实并不是八卦的人,但李晋要他来陪着喝茶目的其实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吧?而且这关系到王刚是他下属的问题,自己尝过苦苦寻觅的滋味,看李晋这个样子,也像是用情笃深的人,如果没有什么挽回不了的原则性错误,可能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摇了摇头,李晋一脸苍凉的无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一声不吭的就从我身边消失了。”
“没有吵架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毫无征兆。”古筝乐曲《出水莲》的音律悠悠响起,李晋往远处穿着青花瓷旗袍表演的女生那里看了一眼,又转回了视线:“我要出国几天,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那天早上他还亲手帮我打好了领带,说他很喜欢的一位音乐大师要来办一场音乐会,要我回来陪他一起去听。为此我还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有通知,提前回来了两天。但他……不见了。”
江溪第一反应就是王刚当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一下子想到了钟亦凡当年走得那么突然的事情了。不过他找不到钟亦凡有情可原,但凭对方的能力,其实没理由找不到王刚的,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人?
不管抱着怎样的猜测,江溪到底还是没有把王刚出卖给李晋。
在茶楼坐了个把小时,其实两个人都挺忙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就该知足了。
在店门前分开,车水马龙的喧嚣立刻取代了里面的静谧,活像一幻一真两个世界。
江溪准备直接回家,刚站到路边伸手叫车,李晋又叫住了他,问他要了手机,在上面输入了一串号码后:“跟你聊聊天心里舒服多了,这个号码可以直接找到我。”
江溪瞬间有点受宠若惊了,郑玮跟李晋这么熟,今天还带着他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人,可见李晋随身会自己接听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太多。
大概从江溪脸上读懂了他的意思,李晋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眼中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始终是人,是人就会有人的弱点,会有觉得孤单想要找个人聊聊的时候。只是很多时候,这个世上能够在相熟之后只满足于做个能简单聊两句的朋友的人并不多,他隐约觉得江溪恰巧就是那样一个人罢了。
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茶楼门前告别的一幕,被远处车里窥视的人用相机全部拍了下来,而照片在江溪才刚回到家时就已经摆在了某人的书桌上。
“给我去查他的底,晚饭前我要看到。”显露了些年纪的指尖点了点照片上江溪的脸,透过照片敲上桌面的力道笃笃有声。
第62章 遭遇绑架
傍晚的时候,因为家里什么东西都收拾起来了,江溪没让江妈再自己动手做晚饭那么麻烦,直接叫了外卖来吃。夏天的垃圾不能在家里过夜,吃过饭他下楼去扔了一趟快餐盒,结果这垃圾扔得一去不复返了。
江妈起初以为儿子拐弯去买东西或者碰见邻居在楼下聊会儿天耽搁了,可等独自看完了一集连续剧也没见江溪回来。
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电话倒先响了。是江溪打来的,告诉她有点儿急事要去办,如果这两天赶不回来,让她不要着急安心在家等着就行了。
“怎么这么突然啊?你爸爸那边知道咱又要晚过去了吗?”江妈稍稍有点不满意了。
“我来不及说,要不您打个电话给爸说一声吧,工程上有什么事让他找设计部的主管就行了。天气热,您嘱咐爸注意防暑。”
简单地说了几句,不超过三分钟的通话后,江溪的手机重新被拿走,交给了逆光坐在灯后的人手中。
这应该是一间地下室,暗暗的房间里没有吊灯,只有一盏高瓦数的台灯放在他跟对面男人之间的一张简陋书桌上。当然,灯光是直冲着他的,很像某些电影里审讯时会见到的场景。男人的脸完全隐没在台灯背后的阴暗里,只留一个相当模糊的轮廓。想要分辨出男人的长相变成了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江溪只能通过他简短说过的几句话的声音大概猜测一下他的年纪,应该是位已过花甲的老人了。
江溪从下楼扔垃圾到莫名其妙被堵住了嘴强拉上车,蒙着眼睛带进这个地下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他一被带进来后就搜走了他的手机检查,说要留他在这里“做个客”。很明显,这个简陋到只有一张旧桌两把破椅的地下室绝对不像是用来待客的地方,所以江溪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绑架勒索。
虽然相当诧异自己的身家也值得绑架,但现实必须面对,理性冷静地分析让江溪得出尽可能配合的态度才是对目前的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这种情形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江妈。自己出来扔个垃圾就无影无踪了江妈不知会怎么着急,因此才强烈要求先打个电话安抚一下母亲。他想绑匪开口以后,他会要求这些人去找父亲,甚至找钟亦凡索取赎金,而不是找江妈。江妈本来血压就有点高,眼下又没有江爸在身边陪着,真要被绑匪一个电话过去给吓得血压飙升出点什么事,那后果是江溪比自己被撕票都更不能想象的。
“看得出来,你很孝顺。”光源背后的男人似乎觉得同意江溪给江妈打个电话的请求是正确的,声音里还多少带有一点赞许:“既然这样,就该好好找个女孩子恋爱、结婚,跟男人乱搞,是会伤了父母的心的。”
听了男人在他打完电话后的这几句话,江溪突然有点愣住。这话透露出来的含义可不像是单纯绑架勒索那么简单,对方好像很了解自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遭到了什么极端恐同暴力人士的绑架。脑子一下有点儿乱,本来还做好了应付被正常绑架该如何应对的小策略,结果突然之间脑中只剩下了那个纳粹党卫队首领海因里希·希姆莱创立的“打击同性恋和堕胎帝国中心办公室”所做过的事。
发散性思维一运作,能想起的东西全变成了各种被谋杀的场景,电影里的,现实中的,连二零一二年那起发生在加拿大的举世震惊的杀人分尸案都想起来了……
雪亮的台灯直刺着江溪的眼,他只能眯起眼睛偏开头,不过又被身后握着他胳膊的两个人强行把头扭了回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问这句话的时候,江溪确实有点心虚。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被拳脚相加,但因为根本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才会觉得更恐怖。
“你从小是个品学兼优的聪明孩子,又长了张很讨人喜欢的脸,而且你也很懂得利用自身的资源优势,用这张脸以及身体为自己傍上了一张长期饭票,使得年纪轻轻一出校门就把公司办得风生水起。”男人稍微顿了一下:“小朋友,这样的生活你应该满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事实上,江溪既被男人对自己的了解之深震惊着,又被他这样定位自己跟钟亦凡的关系恶心着。把一切都形容成等价的物质交换,这种被描绘成了一个高级点儿的mb的说法绝对不会令人愉快,江溪觉得他与钟亦凡之间的感情被深深地亵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