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却加了点点的苦涩,身形一闪,轩辕亦的身影就消失在挡住后殿殿门的那扇屏风后面。
“那就是应了。”似自言自语一般,水寒重又躺回到被子里面。逃避么?也许是吧,就算最开始并未有这个想法,但潜意识中其实自己是在逃避吧。尤其是最近,因为突然发现了自己和轩辕亦之间的暧昧不明才会想到要逃避,才会尽量远离了他,可远离的同时,人却又不知不觉的被这个男人吸引。就像现在,虽然轩辕亦应了他可以跟去沁州,可是人还未出发,心里却忽然对他有些恋恋不舍了。第一次,水寒发现,他抓不住自己的心了。
沐浴更衣后,重新回到寝殿,挑开龙床上的明黄幔帐,床榻上,水寒卷了半张锦被,只露了一张秀气的小脸和一头如水的长发在被子外面。鼻翼轻颤,显见已是睡熟了。
轻轻揭了自己那一侧的被子,轩辕亦并未挨着水寒躺下,而是斜靠了龙床雕花的床架,伸了手指轻轻婆娑着身边少年的脸蛋。
手指上的动作似是扰了少年的好梦,水寒皱了皱秀气的眉毛,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来,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开轩辕亦流连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又把手重新缩回到被子里,圈了圈身子,把原本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脸埋在两人的枕头之间。
见自己的手指给水寒在睡梦中拍开,轩辕亦的嘴角轻轻扬起。
庙堂卷 第二十八章 两道圣旨
清晨,飞岚皇宫大总管要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身上干干净净的大红二品太监的袍服颠了细碎的步子往盘龙殿正殿的寝殿走去,他的身后,十几个太监宫女手中捧了洗漱的用具,拾了装着热水的水壶逶迤而行。
到了正殿,穿过走廊来到寝殿的门口。门口值夜的两个小太监斜靠了门框正在打盹。迷迷糊糊的听到脚步声响起,睁了双困顿的双眼,看丁宁带了太监宫女来慌忙就跪倒在地。
“皇上和九殿下可醒了?”丁宁示意身后跟着的太监和宫女远远的候着,才轻声问门口的两人。
“……回丁总管……奴才不知……”两名值夜的太监见丁宁问话,慌忙都把头贴到了地面上,“奴才刚才困得紧,睡着了。不过,奴才们并未听到皇上和九殿下唤人。”
“看有空不扒了你们两个的皮。”丁宁笑眯眯的抬了脚照着两人一人身上踢了一脚,“滚回去睡觉吧。”
“是。”知道因为今儿个丁大总管心情好,他们一顿板子算是躲过去了,两名小太监暗自庆幸的同时,给丁宁叩了一个头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看着两个小太监离去,丁宁便把耳朵贴到了寝殿虚掩着的门缝上,殿内隐隐传来说话声。
“皇上,您要起了么?——”听殿内有声音传出来,丁宁忙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立在门口。
“皇上?您醒了么?”半晌,听殿内并没有轩辕亦的声音传来,丁宁略提高了声音。
还是没有回应,丁宁踌躇了一下,就伸手推开了寝殿的殿门,探头探脑的伸了脖子,在看清殿内的情形后额角就挂了一滴冷汗。
轩辕亦和水寒两个着了月白的里衣,披散了头发,光着脚并排坐了龙床前圆桌边的绣墩。贺桌给笺纸,砚台,笔架,笔海,还有各种杂七杂八本应在御书房的东西堆得满满的。甚至,在圆桌的一角,丁宁还看见了装在锦盒中飞岚的玉玺。
桌边轩辕亦提了笔正在摊在自己面前的笺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他身边,水寒微低了头,细细的研着手中的墨块,听殿门轻响,两人便抬了头,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丁宁。
给两人一盯,丁宁就像行窃的小贼,原本想着得手了就偷偷离开,却不想一开门就看见主人立在门外一般愣在了殿外。看两人都看着自己,丁宁犹豫了一下,一张老脸上就挂上了逞了些许心虚的笑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哪成想话才到嘴边,却见圆桌边的那两人重又低了头。写字的继续写字,研墨的继续研墨,把个堂堂后宫总管当做空气一般直接忽略了。一抹谄媚的笑容挂在嘴边僵掉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丁宁那挂在额角的冷汗这一回大大方方的滴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轩辕亦收了毛笔,理了摊在一边的写好的笺纸,又重新看了遍,加盖了桌角的玉玺,递给水寒,“寒儿,你看看可满意?”
“哦。”水寒低头翻看手中的笺纸,翻到最后忽然一颤,“父皇,这张是给静皇叔的……”看这内容就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传到了自家父皇的耳朵里。
“寒儿可知,父皇这一世的娘亲去世后是你静皇叔陪了父皇三天天夜。”似是有了不好的回忆,轩辕亦轻簇了剑眉,所以他才在听到轩辕静蒙难时抗旨不遵单枪匹马的奔袭千里迎了轩辕静回国。
察觉到轩辕亦一瞬间的哀伤,水寒想了想伸手便搂了他的脖颈,他不会安慰人,只能用行动告诉轩辕亦自己在他的身边。
“呵呵。”水寒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接着脸上一湿。
“轩辕亦。”一声暴喝,震的门外的丁宁身子一抖隔着给他推开的门缝直挺挺的跪在了门口。
“那个,寒儿若是看好了就让人送到御书房去,赶在早朝前着人誊出来。”轩辕亦眯了凤目笑的跟偷到鱼腥的猫一般。
“哦。”正事要紧,水寒应了一声,重新拿了桌上的笺纸看了一遍,点点头,“好了。”
见水寒点头,轩辕亦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寒儿,这道圣旨一出你便成了飞岚的焦点了。”
“呵呵,没关系,寒儿应付得来。”
“父皇知道寒儿应付的来……”可是还是自私的不想把你卷进这些尔虞我诈之中,瞥见身边少年正用一双清亮的眸子盯了自己,后面的话在心底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未说出口。低叹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满头大汗跪在殿外,隔着门缝往里看的丁宁,轩辕亦轻扬了嘴角,把手中理好的笺纸递过去,“这两道圣旨着御书房当值的官员拟写出来。”
“是。”丁宁应了一声,推了殿门,疾走两步到了轩辕亦身边,跪接了他手中的几张笺纸。
“红叶 ,把这些东西重新送回去吧。”
随着轩辕亦的声音落下,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红叶推了寝殿的窗子,轻飘飘落入殿下。径自来到圆桌前手脚利落的收拾了桌上的笔墨纸砚,揪了桌上明黄的桌布结了一个包袱背在身后,然后又抱了装玉玺的锦盒,径自从殿内自己开了的窗子穿出,回身重新掩了窗子,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父皇,红叶好酷啊。”目送着红叶离去,轩辕亦身边传来一声叹息,能在轩辕亦,自己和丁宁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窗进窗出,这红叶果然了得啊。
“寒儿倒是很喜欢朕的三卫总管啊?”拖长的尾音让水寒的身子一颤,小脸上立刻堆了笑容,“父皇说笑了。”
“是么?”随手捏了捏水寒的小脸,看水寒咧了嘴,轩辕亦再次扬了嘴角站起身来,冲着立在一边的丁宁说,“更衣吧。”
“是。”丁宁应了一声忙跑出殿外交代心腹把自己手里的笺纸送去御书房,才带了一直候在门外的太监宫女进来,伺候轩辕亦和水寒两人洗漱更衣。
洗漱之后,换了朝服,轩辕亦又欺身上前再捏了捏那张秀气的小脸,才心满意足的上朝去了。
轩辕亦身后,水寒目送他出了寝殿,半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人,又捏上瘾了。与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出了盘龙殿上了候在门口龙辇的轩辕亦想的却是,就要好久都捏不到了,趁着人还在身边自然要多捏几下,想至此,凤目垂了下来,眼中神色暗了一暗。
早朝已过,御书房内轩辕静一大红四爪蟒袍,坐了自己常坐的太师椅,若有所思的摆弄着身前案上的两道圣旨。就是这两道圣旨,今日一经宣读就震惊了整个朝野,假以时日若传播开去必会震动整个飞岚,甚至整个天下吧。
第一道圣旨:静王爷轩辕静进亲王爵,封为静亲王,加亲王双奉,掌管户部。
第二道圣旨:封二皇子轩辕天鸿为鸿王,兼两江治水钦差,奉旨提调两江流域一切军政要务,治理水患,赈济灾民。封九皇子轩辕水寒为寒王兼两江治水副钦差,从旁协助。户部尚书柳如云,户部侍郎方青,工部侍郎元惠等人随行。两日后出发。
轩辕静放了手中的两道圣旨,一张俊俏的脸上难得沉了下来。第一道圣旨的缘由他多少知道一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飞岚只有一位王爷,就是他静王轩辕静。因此,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偏野小民都知道,飞岚的皇帝轩辕亦对他的这位皇弟恩宠有加。
直到年前,皇长子轩辕天阳成年之后开衙建府,封为阳王,飞岚的王爷便由一位变了两位,随着皇子们陆续成年,这飞岚的王爷也必会渐渐多起来。朝中一直与轩辕静不睦的官员也就说出什么静王爷一王独大的局面很快就会改变的话,言语中也多有嘲讽奚落之意。
对此轩辕静只是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自家皇兄今日竟一道圣旨进他为亲王,大概那些流言蜚语也传进了宫中吧。
至于这第二道圣旨,作为轩辕亦心腹重臣的轩辕静自是知道二皇子轩辕天鸿是内定了的下任飞岚之主。现今两江流域水旱成灾,既是用人之时也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外派了即将成年的轩辕天鸿出京历练,治理水患,赈济灾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寒儿……轩辕静倒没想到把水寒放到心尖子上的自家皇兄竟会让水寒跟了二皇子一同出京。非但如此还加了王爷和副钦差的封号,若非知道二皇子才是自家皇兄调教出来的储君,他差点以为轩辕亦要把这皇位传给水寒了。难道这就是寒儿要出京的目的么?想至此,轩辕静的心中一跳,面色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