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的确做了手脚……不过我怀疑那也不是什么杀招,毕竟你不可能杀了我。所以,说不定是将窄楼的管理权限又重新还给你的办法?”
ne没有回答。
徐北尽微微眯起眼睛,随后笑了一声。他心中想着,那他还是坚决不去碰梁知一的大脑了。
不碰就不碰,他本来也未必需要碰触与接近,除非ne彻底完蛋了。
他又说:“顺带一提,你的「不认为」,是指可能性为零吗?”
“是的……”
徐北尽便笑了一声,他问:“可是,你似乎没有把所有因素都算进去,不然你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
ne的电子眼闪烁着,跳动着复杂的字符与数字。
它说:“你想要利用这个游戏的数据端口,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而这是不可能的。”
徐北尽看着它,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好整以暇地反问:“你认为我要怎么做?”
ne似乎是在计算相应的可能性,随后,它回复:“你想要利用灰雾中的垃圾数据。”
徐北尽点了点头:“确实……”
“但是这不可能。这个游戏中存在着的那些垃圾数据,对于菲耶卡族的网络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可能对菲耶卡族的网络造成任何的侵害。”
ne没有说的一点是,即便是一点轻微的波动,恐怕都不太可能。
徐北尽轻轻笑了起来。
ne困惑地看着他,那双电子眼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
徐北尽说:“你好像产生了一个误会……”
ne那类人的面容上,也十分恰当地出现了类人的疑惑。它皱起了眉。
徐北尽说:“我从来没有打算,自己去攻击菲耶卡族的网络。”
他的语气转而冰冷,“我需要对付的,从来都是你。”
ne怔了一下,随后脸色大变——真正意义上的脸色大变,它那张如同人类一般的面孔,在一瞬间坍塌了一半,变成了一大团虚无的数据,四散在这黑暗的空间里。
它大声说:“你居然背叛了菲耶卡族!”
“背叛?!”徐北尽突然愤怒地反问,“我什么时候成为过菲耶卡族的附庸?我已经说过了无数次,我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而非一个人工智能!”
ne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它的嘴巴也已经崩散了。于是,那道声音便直接在空气中响起。
它说:“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人类。那个名为「徐北尽」的人类已经死去了。”
徐北尽坚定地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自我认知才是更为重要的。我认为我就是那个名为「徐北尽」的人类。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我……”ne的声音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游移,“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北尽看着面前恐怖的景象,唇角却慢慢牵扯出一丝愉悦的笑意。
他想,时机恰到好处。他可不想继续和ne争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他一早就知道了,他与ne,永远不可能理解彼此,也永远不可能和解。
ne正在消散。这个黑暗空间里的黑暗,那些数字、字母、字符,正在侵蚀ne的身体。
它的脑袋已经不见了,脖子也正在缓慢地变成透明,随后崩散。
它已经无力维持这个人型。
正如徐北尽想的那样,ne不可能在这个游戏中死去,它的能源供应在外界。但是,它的确彻底崩溃了。就如同徐北尽想的那样。
——ne,出错了。
在游戏设定中,那些建立窄楼,并且让人类幸存者进入其中生活的人们,认为人工智能是不可能出错的,并且因此将人工智能设置为窄楼的管理者。
然而他们实际上是错的。
将疯子们扔出窄楼,不管是由此引发了窄楼居民们的不满,还是间接导致了外面那群人的死亡,这都意味着,人工智能有其自身的局限性。
它们的思维方式依托于逻辑,依托于它们自身的程序运算,这意味着他们自己也无法跳脱出这个可怕的限制。
正如人类无法想象菲耶卡与弥尔顿的生命形式,人工智能同样无法想象。
如果它们一直以来依托的程序运算方式出错了,那它们应该怎么办?
谁也无法逃离自身的弱点。
人工智能的弱点就在于,它们是作为工具被创造出来的,而既然是工具。
那么,工具当然不需要自我意识,不需要个人意志。工具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志去行事就好了。
而ne是一个游戏主脑。它的主人是菲耶卡族,而菲耶卡族给它安排了太多的任务,但是ne又不可能拒绝菲耶卡族。
徐北尽一直在说,ne管得太多了。它所负责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人工智能力所能及的范围。
如果这是一个战争机器,或者其他类似的人工智能,那么面对徐北尽,以及其他人类的反抗、逃离的举动,那样的人工智能有千百种方法来让他们的想法胎死腹中。
但是ne做不到这样。它只是一个逃生解谜类游戏的主脑。它只会做这些,它做不到更多了。
况且,菲耶卡族还一直让它超负荷运转,让它的数据库中充满那些人类在末日中的记忆。
此外,因为「沉沦于噩梦」的这个设定,所以这个游戏中、灰雾中,充满了无数的垃圾数据。那是这个人工智能的噩梦。
所以ne的运行状态一直都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