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外族的皇子,头一次来咱们这,你怎和他闹的跟几百年仇家似的。”她嘴角噙着笑,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她清楚,“你的脾气该收敛收敛,他到底是北丘国的皇子,将来可能要继承皇位,你总跟他闹过节做什么?上次的事都过去了,他也赔礼道歉了,男子汉大丈夫该讲和就讲和。”
李耿坐到凉榻上,伸手拿了个桃子啃,边啃边道:“母后,我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只是他总去找我晦气,讨人厌的很,若他不是皇子,我就……”他话没说完,狠狠咬了口桃子。
陈氏放下茶杯叹口气:“越发使小性子了,他来这是学习的,要在咱们这儿生活三年,你可不要给我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你父皇那十大板子还没让你长教训。”
李耿气焰没了,乖乖软软的开口,像是撒娇:“母后,儿子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又道:“你竟向外人,是他惹儿子不悦,儿子就是多次忍让,可他偏偏得寸进尺,儿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恩将仇报!”
想到那句“以身相许”就气的一阵牙痒痒。
陈氏皱起眉:“这话怎么说?”
李耿将救岱钦一事细细道明,听后,陈氏有些许吃惊:“那个岱钦下落不明那几日,原是被你救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他是当日那个叫花子,”话到这里,李耿忽然纳闷道:“他一个皇子,才刚到咱们这里,怎么就成了叫花子?这里头定有蹊跷。”
陈氏没说话,心下默默琢磨了片刻,才开口交代道:“你救他的事就不要再跟旁的人说了免得落了什么闲言碎语。”
李耿不懂:“他又不是姑娘家,我救他会落什么闲言碎语?”
陈氏啧一声,发愁的看着李耿:“不让你说,你便听着,哪里这么多话。”
李耿还想问上一句为什么的,但不想惹了他母后不快,便乖乖点头应了。
陈氏就势聊了陈元去北丘国的事,不由得叹口气:“你舅舅舅母定是舍不得,你外公更舍不得,这次竟都允了。”又叹口气:“阿元那孩子真是不知深浅凶险,那么执意要去,也不知那孩子是怎么想的。”
李耿改躺榻上,有点起了困,哈欠连连地说:“谁说不是呢,才刚跟二哥好上,最舍不得便是二哥了。”
“是啊,你二哥跟阿元素来玩的……”话说到这儿,陈氏忽然意识到李耿方才那话,她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看向李耿,怀疑自个听错的表情问:“耿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才跟二哥好上?”
李耿刚上来的困意给吓没了,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勉强保持镇定,不认道:“啊?什么?没说什么,我说二哥跟表哥关系最好,他也会舍不得。”
“不不不,你方才明明说你二哥跟阿元好……”
“对啊,我们哥仨都好,跟亲兄弟似的。”李耿腾的坐起身,下了榻,穿鞋子,“母后,儿子想起还有功课没完成呢,就不打扰您了。”
他说罢,不等陈氏开口,快速跑了。
“欸,回来!”陈氏起身冲着门外喊,可哪里还有李耿的影子,她无奈坐回原处,思忖片刻,问旁边候着的贴身宫女,“春桃,方才三殿下说的你听清楚了吗?”
李耿那话歧义太大,春桃自然不敢乱揣摩,短暂迟疑,恭敬道:“娘娘,殿下说的是他们兄弟间要好。”
“哦,”陈氏眨下眼,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
“什么?”陈元给李稷的话吓的差点掉下巴,“你在皇陵下有训练兵丁?”
李稷侧目瞧他:“很惊讶吗?”
陈元扶住他的肩膀:“你可真是……”他拧着眉头:“誉王那老狐狸知道吗?”
“除了你,和我亲随,没人知道。”李稷说着解释道:“本不想瞒着你,只是怕你会因我受到牵连,如今你把你知道的全告诉了我,你这般对我毫无保留,我怎还能瞒着你。”
陈元若有所思的不说话。
见他沉默,李稷调整下坐姿,正对着他,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在想什么 ?”
陈元回神:“在想……”他想到小说里有交代,李稷是率领了两千精兵包围皇宫,僵持了一天一夜便顺利屠杀所有跟他做对的人。也是这一夜,惠帝给李稷活活气死。
他相信皇陵的地宫能容得下两下人,莫说两千,更多也容得下,只是,要坐那皇位不一定非要造反,况且,如今才不过十六,这样青春年少的年纪,做点什么不好,偏偏整日谋划着造反,这话他自然不能直说,斟酌道:“你私下训练兵丁,这是我朝律例不许的,这样让自己处在危险中,我光想想就一阵后怕。”
李稷知道陈元全是为他着想,从前他没有什么后怕的,便听了誉王的开始夺位计划,如今有了陈元,便是有了软肋,别说陈元后怕,每每午夜醒来,他也是怕极了。
张张嘴,李稷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管眼前人是真陈元还是假陈元,他没料到会跟他有这么一天,若是早知道会有个人对他这么好,他才不稀罕那个高位。
可阿爹的仇呢,这世上除了陈元,便是阿爹了,亲眼目睹阿爹被人活活勒死,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怎能不报,而这一切全是父皇受益,李稷的心思转到这儿,眼底带了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暗淡下去,他稳稳心神,朝陈元微微一笑:“我既已做了这件事,便做好了承担后果,至于你……”他顿了顿,眼神里染上了一层愁绪,因不知该怎么说,便开门见山了,“我没想到你我之间……”他叹一声:“原先,该死的人中你排第一呢。”
陈元:“……”
李稷这话听得陈元后脑勺冒风,嗔怪似的轻轻打了他手心一下:“这样看来,跟你在一起,倒是保命了。”
“嗯,”李稷俏皮地笑,“只有这一个才能让我对你手下留情。”他盯着陈元好看的脸,这张脸越发俊朗了,不怪那么多人想给他提亲,想到提亲,他反手打了陈元手心一下,怪里怪气道:“听说,又有中意你的,看来不少人想让你做女婿,你应该很惬意吧。”
“你别岔开话题,”陈元没听出这里头的吃味,“咱们说正事呢,严肃点。”
“严肃点……”李稷傻傻地,“什么正事,闲聊罢了。”
“私……”陈元清下嗓子,放低声音肃然道:“练兵马是闲聊的事吗?这是要命的事,我可跟你说,我是要跟你一起长命百岁的,好好的日子,不要总往刀刃上踩。”
李稷看着他正色的样子,轻声道:“我也不想的。”他垂下眼眸,“你该知道的,若不这样,我的命随时会被人拿去,我不私练兵马要死,不如就赌一次,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好。”
“你怎知不会有人豁出命保护你?”陈元脱口反问。
李稷抬眼,眼里闪烁着光:“我不许你冒险,有我在,决不允许。”
“不是我,是你父皇。”陈元不解风情道。
“……”李稷神色有顿,眼里的光冷了,哼笑一声,不想接话。
陈元扒拉扒拉李稷的发梢:“说句话,说什么都行,把你心里头想的,恨的、烦的、恼的都说出来,你总这么憋着不行,容易得心理疾病。”
李稷耍脾气,绷着脸不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一堆话,”陈元笃定地说,“对你父皇的怨恨,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