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白惊愕地看着眼前之人,才过去多久,上次看起来还身体正常的 人,如 今又已经瘦弱了一大圈,即便他脸上挂着微笑,可整个人就像张苍白的薄纸,轻轻一揉就破碎了,头发在逃跑时弄得凌乱不堪,好些还狼狈贴着脸,面容病态得像个命不久矣得重症患者。
裤腿上沾染的 全是泥土,浑身潮湿,这堪比难民的 打扮是注重易容的艾尔所不允许的,唐知白难以置信,这还是曾经阳光灿烂的 小天使艾尔吗?他慌忙走过去,替他脱下湿透的斗篷,责备道:“你是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怎么会瘦成这样?”
两人接触他才发现,艾尔身体冰凉得可怕,白嫩的 手上全是被利物刮伤血肉模糊的 伤口,有些 伤口现在还在流血,唐知白急了!“快去把霍金斯医生叫来!”
女仆点点头,意识到严重性,马上跑去打电话。
“不要着急,阿诉,我没事。”艾尔反而轻声细语地安慰唐知白。
唐知白责备地瞪了他一眼,心疼地把自己的 厚外套披到他身上,将他拉得离壁炉更近一些 ,手反复揉搓着他冰冷的手指,希望这火光和体温迅速将他浑身温暖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娇弱傲气的 艾尔,如 今冷静成熟了不少,就像是一夜长大,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莽撞,即便如 今浑身伤痕,也只是微笑着和他说,不要紧。
“上次我们在克林顿见面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吗?出什么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唐知白有些 哽咽说不下去,艾尔变成这个狼狈模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心疼极了。
一件外套从后面盖到他肩膀上,是路易不知何时也下来了,将自己的 衣服给了他,“穿好,小心着凉。”说罢,他瞥了眼艾尔,冰冷无情地目光让艾尔浑身颤抖,他垂下头完全不敢与之对视。
唐知白全身心都在艾尔身上,急切地想弄清楚发生什么。
站在火堆旁,火光耀眼,可想到处境的 艾尔浑身如同堕入冰窟中,冷得让人绝望,那些温热也只是虚假的 热度,能够将他灼伤,却无法将他温暖,很多事情他并不愿意向林诉开口,因为他们是自小长大的 朋友,是平等尊重的 挚友,他无法将自己的 诉求转移到林诉身上,让他替自己担心。
可如今他已经是彻底绝望,悬崖孤岛之上,能帮助微弱的他的 人,恐怕只有阿诉。他反手拉住唐知白双手,哑声乞求道,“阿诉,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今天,我是来求你的 。”
路易冷眼看着他,如 同脚下卑微哀若的小蚂蚁,似乎不再费力就能将他碾死,再也构不成威胁。
他回身,便坐到了中央的 沙发上,冷眼静观其变不再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个营养液终于从399变成400了,强迫症天天看着它缺一点不爽很久了。
第84章
“今天下午相约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可是路上发生了很多意外。”
艾尔咬着嘴唇,带着哭腔道:“有人阻挠我,所以我不能没有按时赶到俱乐部。时间紧迫, 我已经等不到下次见面了再谈了,阿诉, 你 是我唯一的朋友。即便事情很艰难,可我……我现在也只有向你 开口乞求了。”
艾尔拉着 他的手,神情恍惚激动, 充溢泪水的眼里仿佛又一束希望之光, 所有光芒的中心点都汇聚在唐知白身上。
唐知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卑微的艾尔,他心 疼极了,“谁在阻挠你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你 说,只要能帮上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
说起这事, 艾尔失力颓废地跌坐在沙发上, “是荣西, 他被皇室派遣到前线了……”
“原本我一直因为杀人案件被调查软禁在市区, 可是凶手成谜, 沙俄野心在这期间不断扩张,女王很需要斯图亚特公爵来助她一臂之力, 可公爵因为斯诺 斯图亚特的事情一直反骨并萎靡不振。阿诉,我的家族势单力薄, 子 爵说来好听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 女王想拿我当凶手来平息公爵怒火,荣西却因为这件事不断和皇室争辩,还 一直上书女王,替我伸冤免除死罪, 只怕那时候开始,女王早已对他心 存芥蒂。”
“沙尔曼家族几世以来手握兵权,却是一直站在中立场历来不赞成发起战争的,可战火打响以后,皇室不只一次的明里暗里向他们表达意愿,想让沙尔曼公爵将军权移交给 斯图亚特公爵,沙尔曼公爵当然不愿意。而且,我听有小道消息称,战略情报其实一直是在被泄露的,所以边境才接连败北,皇室开始怀疑有内鬼,沙尔曼家族因为曾经与沙俄质子公开交好,首当其冲被质疑,单凭这一点他们已经完全不被信任。”
唐知白记得 曾经第一次见到荣西 沙尔曼的时候,就是在阿廖沙的生日宴会上,两家的确交好,可沙尔曼手握军权,根本构不成与帝国通奸的理由啊。想起今早埃文斯和他谈起的话,唐知白想起了什么,他皱起眉……心中不安越发巨大。
“后来,女王便亲自指派荣西上前 线去作战,没有人能拒绝这份最高指令。他走了以后,从二月份开始,沙尔曼公爵的实权就开始被一点点架空,连,连……我这个情人都被调查了出来,被警察彻底监控,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微弱的联系彻底消失,现在荣西音信全无。”
“直到……昨天,荣西负责留守在伦敦的亲信告诉我,说他……说他已经被沙俄军队围剿,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说及此,艾尔趴在一边啜泣,憔悴颓丧的小脸全是泪水,如同小鹿掉进猎人陷阱之中伤痕累累,绝望挣扎着,发出最后的悲鸣。
唐知白听得心 慌不已,看着 他这副惨状一颗心 剧烈跳动,急忙思索对策,可他从来不喜欢荣西 沙尔曼这个花心男人,艾尔却像疯魔了般,这些年心身都在那个男人身上,他当年就知道,艾尔真诚奉上一颗赤子之心 ,荣西 沙尔曼会冷漠无情地将这颗真心 碾碎。
他事到如今,他安慰道:“沙尔曼家族几个世纪以来都手握军权,根基深厚,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就算女王想对付荣西 沙尔曼,可他是公爵的最正统继承人,血肉至亲,公爵一定会想尽办法救自己儿子的。艾尔,你 如今才是最危险的,皇室对你 意图不轨,连沙尔曼家族都对你 不善,你 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时代不一样了阿诉,我不敢作赌啊。”艾尔转头看向他,落寞眼中绝望在蔓延,“如今的贵族有几个,能延续过着 十几年前那种奢侈生活,所有人都在贱卖土地和奴隶,只有寥寥几个人保持现状,女王要乘此机会铲除沙尔曼家族,荣西首当其冲就是牺牲品。”
夜色无声,这时候,路易的声音凉飕飕地从那头传过来。
“你 想怎么做,替你把荣西 沙尔曼带回来?呵,抱歉,我还 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路易端坐在后方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 事态发展,冰冷面庞恍若一个局外人,做出绝情的点评。艾尔知道,这是一场属于他和路易斯 安茹的博弈,自己没有任何资本,他垂着 头捏起的拳头拳头微微颤抖,他从来都是个胆小懦弱的人,用家族给予的华裳来小心 翼翼妆点自己微弱的尊严。
从小到大,或许只有林诉对待他是平等的,不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其他愿意,仅仅是因为艾尔 西莱特,这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个体。
或许从小,就是因为这种卑微,即使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荣西从始至终给 予他的都不是真心 ,只是像个私人玩具一样容不得 他人霸占,更像个听话的奴隶,所以荣西才喜欢,给 了他与其他情人特殊的待遇。
可这些年两人的温暖,都是存在过的啊,他所求,真的不多……
这颗真心 ,挚爱之人就是荣西 沙尔曼,即便他不爱自己,可自己愿意倾其所有。
我爱你,你 与无关……
下定决心般咬紧牙关,他垂头默默站起来,转身跪到路易脚下!
犹如一个匍匐在上帝面前的乞求者,嗓音颤抖,“求您……”
唐知白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 他的行为,立刻上前 将他拉起来,“艾尔!你 疯了吗!你 这是干什么!”
两人拖拽间,艾尔拒绝了他的搀扶,他用尽所有自尊与真心 乞求着 ,“求求您,安茹阁下。我想出城,去战场找到他,就算他被俘也好死了也好,我都会陪着他。”
唐知白哑声打断他的话,“你 魔怔了吗?你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谁都没有你 自己清楚,这些年他是怎么对你的,你 只被他当做一个情人,这样的情人在伦敦城里他就有无数个!你 现在疯了才想要去前线陪他,看没看见从外面涌来的难民,外面尸横遍地,炮火子弹在穿梭杀人,稍不注意命都难保!”
艾尔失意地摇摇头,瞳孔放空,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阿诉,你 不明白的,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家人,荣西是唯一在乎我的人,我去哪里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胡说!”唐知白跪下抱住他,眼泪倾然滑落,“傻子吗你 是……艾尔,你 也是我的家人啊。”
忽然他意识到不对,西莱特子爵向来疼爱他这个小儿子,怎么会让艾尔成这副样子,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出现,唐知白哑声问道,“西莱特子爵呢?你 这样去战场上,你 的父亲母亲还在家,难道你 不在乎他们了吗?”
提起父亲母亲,艾尔泪水绝望木然的从眼中滑落,“父亲大人在参议院只不过是个虚职,一辈子 小心谨慎做事,可近几年还是不断被排挤打压,气郁结在胸,加上前 段时间我出事,他大病一场差点没撑住。后来……为了不牵扯到他们,我听从了荣西的建议,在报纸上断绝了、断绝和他们的关系……希望斯图亚特公爵也不再为难他们。”
“后来哥哥寄了个地址给 我,就举家离开了伦敦城回曼彻斯特,我知道,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可这辈子 ……或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