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罪孽风云录 沈青灯 5111 字 11天前

而看得 出来,阿廖沙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他性格张扬不羁从来都直言直语,虽然自己从来没和他说过什么,但他听见有人污蔑诋毁林诉时,都会出手帮忙,有时候甚至当众给那些人教训。

当时阿廖沙的身份虽然是质子,但两国矛盾并不 冲突,而且他向来与沙尔曼一家交好,几乎没有人能敢招惹他。

就是这样的帮助,才慢慢让唐知白在学院站稳脚跟,不 再受无妄之灾。

“是啊,你 还是没怎么变,倒是我变老了 ,连喜欢我的姑娘都少了 。”阿廖沙放下酒杯认真 看向他,“不 过变化最大的,应该是那个惨兮兮成天跟着你 背后的小鬼,真 是世事无常,出乎人的预料。”

牵扯到路易,他淡淡皱起眉,却也轻声道:“阿廖沙,我知道你 不 会伤害我,我可是经过那么多年,我也变得 不 确定了 。有话你 不 妨直说,我是个不 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叙旧的伪装不 再,窗户纸被捅破。

阿廖沙也不 再婉转,“那么阿诉,你 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来找你,很多东西我也不 愿意,但总有很多因素逼迫我不 得 不 走到这一步。”

他忽然凑近一步,将对面那人脸庞看得 更加清晰,眼角却带有戏谑意味,却惊得 加列等人手抚向腰间,警惕戒备地盯着这个男人一举一动,似乎稍有不 妥就要将他一枪击毙。

他抱怨道:“不 接我的岔,你 还是那么无趣。”

唐知白却淡淡的,“你 也还是那么无聊,埃文斯是你的人,上次他来找过,你 就应该明白我的回答了 。”

阿廖沙很郑重,“你 知道我不 是这个意思,我试图对话的,是你背后的那个人,我们几次三番给的诚意都被他视若无睹,既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为何不 能合作取得 捷径?”

他叹气道,“看来你已经从他哪里得 到否定的答案。”

“阿廖沙,我只想心平气和地和你 叙旧,并不想聊到这些。”

“你 很聪明,能和我坐到着就明白我要说什么,阿诉,你 为何不 听我仔细说呢?”

桌上插着的那束玫瑰花瓣被他手 劲震落,凋零在餐布上,唐知白不愿意和他这样直白的对视,便低下头调咖啡回避他的话题。

阿廖莎很不 解,“战火焦灼,我不 会做毫无胜算的事情,你 知道边境士兵们已经断粮数月却依旧苦守战壕吗?难民大批饿死在路边瘦骨嶙峋,什么吃的都没有,他们已经饥饿到开始人吃人,亲生孩子下不 了 手 ,就与别人交换的孩子相互着吃,这样才能活下去,很多流民睡在路边一觉醒来发现双腿已经被吃了 。”

唐知白声音虚弱,试图阻止,“阿廖沙……”

“你 们英国内阁已经被架空,大批权贵赚够血腥黑钱就逃逸到美洲,英国沙俄接壤面积本就不 多,战火牵扯了中间无数小国家,异国血统被审判,一个村庄今日来了英国人,沙俄人全部被杀害,明日来了沙俄人,英国人全部被屠杀,这样的事情战地边缘上比比皆是,为什么你 还要置若罔闻呢?”

“够了 !”喉咙紧涩再也喝不 下一口咖啡,唐知白‘啪’地将被子用力放在桌子上,咖啡泼洒而出,声音无意高了 两度,“我能做什么?你 指望我做什么?我甚至已经叛出诺曼家族不再拥有贵族头衔,我也在贫民区混迹,我也曾帮助过难民,可我势单力薄没有通天本领能让战争停息,你 凭什么责怪我?”

温润双眸中凝结起一层雾气,有不 解、有疑惑、有委屈、也有恨意,像是大雪倾落冻结在彼此之间,这是他第一次发火,阿廖沙滞愣了,“阿诉,我没有责怪你。”

随后他沙哑道,“时间紧迫,我只是太急切了 ……你们在下三区照顾赡养平民,甚至安抚难民,仅有的几次出手就能将皇室逼迫到这种 境地,连那个女人都不得 不 出面调停,这可是千古奇谭。军|火生意甚至渗透到沙俄,我不 相信你 们没有这个实力,路易斯 安茹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 可能只满足眼前利益。”

“执意开火是皇室的政见,肆意挑衅是你们沙俄起的由头,你 为何来质问我呢?安茹家族这些年虽不说做多少慈善,但至少从不像你们皇室那样虚伪,剥削一切可见的利益。”唐知白不想多聊。

阿廖沙欲反驳,但几次都无法开 口,即便与他无关,有些东西是铁定的事实。

最后只能嗫嗫,“流血是必不 可少的,只能大局为重,这样才能挽救无辜的人。”

“所以就想让安茹家族去冲锋陷阵?去伤亡流血?你 们坐收渔翁之利?不 同意就是心狠,就是置若罔闻,就是冷血是吗?请恕我永远无法理解你们的逻辑和道理。”

“不 是的阿诉,你 别用这种 眼神看我,别恨我……”

第一次和故人相见,便这样针锋相对阿廖沙心底有些抽痛,“父皇和亲爵的政论我从来不敢苟同,从战争打响那刻开始我就知道是错误的,可父王集权专政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些年我东奔西跑不 断规劝和拉拢,只是为了 让它停歇。我只是想让你 给我一次对话的机会,我会让路易斯 安茹看到好处的,安茹家族的插手 绝对不是错误,一旦成为赢家就是青史留名万人之上,谁都会……”

“阿廖沙。”唐知白冷静地打断他。

“从见面那一刻我就知道,今天的见面并不 单纯,但我还是很开 心。我不 恨你,因为为自身利益去争取去获得 ,是人的本性,所以就算你 几次三番试探我利用我我也不 会计较,或许换成你 的位置我也会这样做。但是,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插手 。”他拿起手 帕擦擦手指染的咖啡。

“为什么?”阿廖莎抬眼看向他,目光精厉,似乎试图看穿他这个人,找到了本质却答案。

唐知白垂下头并不 回答他,

“今天不再合适聊天了,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说罢,就准备离开。

得 到这样的回答,也在阿廖沙意料之中,他坐回座位沉下一口,叫住他,“阿诉。”

中央不 知何时换了乐器,梵婀玲悠长醇厚声音飘逸而来,灯火映照在盆栽茂密枝叶上,摇曳间模糊了 阿廖沙的神情,唐知白起身停住疑惑地看向他,想知道他还想说些什么。

“你 从来不是个心狠的人,所有人都评论你谦逊温柔,只有我知道,其实你 骨子一直很冷淡。”

“你 对至亲朋友很好,你 对陌生的问路人也很好,可这两种好完全不一样,你 对生命是冷漠漠视的,但你 亲疏范围意识很强,你 可以为了路易斯 安茹和艾尔 莱斯特对别人重拳出击,却也可以对那些,永远巡回在你周围的凶杀案视而不 见,即便已经明显到所有人都察觉,你 还是漠不 关心。”

唐知白倏然瞳孔放大,诧异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

“所以当时我很想和你 做朋友,即便你 掩饰得 很好,但我还是发现了 ,因为我也相同。十多年过去了你 还是这样,你 没有装傻,你 是根本就不 在乎,即便那些人因你 而死,你 依旧守着自己的领地龟缩在里面。你 以为事到如今路易斯安茹能保全自身?别傻了,伊丽莎白是个记仇的女人,英国胜利之后第一步就是清肃你 们,阿诉,你 为何不 睁眼去看看这个世界?”

……

回郊区路上,唐知白轻靠在车窗一言不 发,默然注视着车外划过的风景。

车内静观默察,意识到他情绪不佳没人敢说话,只有加列担忧地看着他。

十五年前初到这个陌生世界时,医院消毒水呛鼻滋味,他心惊胆战同时也感叹歆羡于伦敦的繁华,这个是饮阙翠绕的盛世,错彩缕金、珠零锦粲,可他如 同随风漂拂的枯叶,跌宕起伏在两个世界之间,寻不到交接时间也茫然无措,即便心知未来大致方向,还是踌躇不 安。

阿诉,你 为何不 睁眼去看看世界……

阿廖沙的话回荡在耳廓之中,渗进神经,总有声音烦扰的提醒他。

夕阳舒卷一片艳丽,余光映照在泰晤士河波光粼粼,一如 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样,繁忙商船沿着河岸运输卸货,教堂赞美玛利亚的圣歌缥缈传来,伫立河岸的峻宇雕墙依旧奢华,可相比从前,那些孩童玩闹调的声音再也不 见,纯粹明亮如 银铃的笑声似乎成了 上个世纪的故事,取而代之的是浣衣少女脸上的阴郁,十三四岁的男孩开 始拿起枪械,走上黑暗混杂的街头纷纷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地方?

从诺曼庄园逃出来那一刻就开 始逃避,还是意识到路易身份不 简单的时候就开始封闭内心?

富人的车辆经过带起一阵淤泥,飞溅到瘫睡路边的流浪汉身上,他只是麻木地用手抹去,连一个眼神也给予。如 果一直盯着他们看,那些人会颤抖会害怕,不 约而同地环抱双臂缩在一起,什么时候开 始,富丽伦敦的伦敦不单迷雾弥漫,竟也环绕起了丧礼的铜钟,不 能细看的街道砖瓦间全是裂纹缝隙

残垣断壁,这是一座战争的城市。

他冷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