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顾道人的确来了。
他虽然在笑,脸色却是苍白的.眼睛里带着种残酷而悲惨的讥嘲之意,就象是一只明知自己落入了猎人陷阱的狼。
段玉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并没有低估我.却低估了你自己。”
顾道人道:“哦?”
段玉道:“你本不该到这里来的!”顾道人道:“为什么?”
段玉道:“现在你若是回了家,若已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就是暗算卢公子的人。”
顾道人道:“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却非来不可。”
段玉也忍不住问:“为什么?”
顾道人道:“因为卢小云没有死,而你也没有死。”
段玉道:“我们不死,你就要死!”顾道人嘴角已露出极凄凉的笑意,道:“你自己也说过,替青龙会做事的人,不成功,就得死,纵然只不过出了一点差错,也得死!”这些话的确是段玉自己说过的,就在铁水的灵堂中说的。
顾道人居然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华华凤抢着道:“你难道已承认你就是这里的龙抬头老大。”
顾道人道:“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否认!”段玉凝视着他.道:“你难道本就是来求死的么?”
顾道人黯然道:“死在你们手里,总比死在青龙会的刑堂里痛快些。”
华华凤道:“花夜来呢?”
顾道人道:“你为什么不想想,她既然是你们唯一的线索,我怎么会让她还活着?”
卢小云突然跳起来嘶声道:“你……你已经杀了她灭口?”
顾道人冷冷道:“你想替她报仇?”
顾道人手里忽然有刀光一闪,—柄尖刀.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心口。
他还没有倒下去.还在冷冷地看着卢小云,深深道:“我救了她,你本该感激我的.我….”他已没有再说下去,鲜血已从他眼耳口鼻中同时涌出。
天已快亮了。
东方露出了一道曙光,正斜斜的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脸上。
他终于倒下。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
他的死也实在太突然。
这件复杂离奇而神秘的事,居然就这么样已突然结束。
段玉看着他的尸身,眼睛仿佛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喃喃道:“你本不该死的,又何必死!”华华凤忍不住道:“他不该死,难道是你该死!”段玉居然叹了口气,居然承认:“我的确是该死!”他忽又转过头,看着卢小云,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你最后看见花夜来的时候,她是不是正在钓鱼?”
卢小云点点头。
他又觉得很惊讶,因为他想不出段玉是怎么会知道的。
(十一)
红日已升高,今天显然是好天气。
顾道人的酒馆,大门已开了一半,那个古怪的小癞痢,正在门口扫地。
大酒缸和小板凳,本就是终夜摆在外面的,段玉、卢小云、华华风,围着个酒缸坐了下来。
小癞痢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嘴里喃喃地咕嘟着:“就算真的是酒鬼,也没有这么早就来喝酒的。”
段玉忽然问:“你的老板娘呢?”
小癞痢道:“还在睡觉。”
段玉又问了句奇怪的话:“老板呢?”
小癞痢道:“也在睡觉。”
段玉叹了口气,什么话都不再说了。
四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着,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他们的脸色都很沉重,要将一个人的死讯来告诉他的妻子.本就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日色又升高了些。
华华凤好象又有点沉不住气了,好象正想开口说什么。
她想说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忽然发觉有个人正在看着他们。
无论谁看到这个人,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的。
这个人当然是个女人,是个很灵活的女人.不但美.而且风姿绰约,而且会打扮。
她穿的也很考究,一件紧身的黑绿衫子.配着条曳地的百折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