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罗家楠叼出根烟,正低头要点,忽觉整辆车“哐”的一震,打火机差点给自己燎了。本来他脾气就爆,这一惊一乍给闹的,火气腾的搓起,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学的车啊你!打火挂档给油起步不会啊!非他妈往墙上怼?!”

“我不……我……罗副队……这……这车挂着一挡停的……”欧健简直是欲哭无泪,别说罗家楠吓一激灵,刚打着,车就哐当窜一下熄火了,吓得他自己也差点把心脏从嘴里吐出去。

“……”

哦对,罗家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骂人。昨儿回来他发现这破车突然手刹不灵了,挂着一挡停的车,避免溜车。可欧健不知道啊,上车就打火,没踩着离合可不得出故事么。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个老司机,上车一般都习惯性摸下挡把,挂着挡的自然能发现。他估摸这小子应该是没怎么开过手动挡的车。

还是缺乏经验,得练。

“能不能开?”道歉是不可能滴,罗家楠继续朝新人瞪眼。

“能,能。”

欧健的紧张感又拔出新高度,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深呼吸,把挡摘了,来来回回看了个遍,确认再没有“埋伏”后重新发动汽车。他一路上开得谨慎至极,并个线都得琢磨半天,离着路口老远就开始踩刹车,一个红灯都没浪费全赶上了。给罗家楠急的,就差给人从驾驶座上一脚踹下去自己开了。

四十分钟能开完的路,欧健愣是磨叽了一个半小时。好容易磨蹭到台前社,他看斜坡上空着,开上去贴着边停下。罗家楠松开安全带,刚想推门下车忽然想起什么,正要开口提醒欧健说手刹坏了,就看对方熄了火。

车停斜坡上,手刹不管用,然而地球引力不可抗拒,车一熄火立马倒着往坡下溜。没等罗家楠嚷嚷出声,车屁股“哐当”一下怼路边的石墩子上了,后车窗“砰!”的碎成蛛网状。欧健都傻了,支棱着手,愣了老半天才连滚带爬地冲下车,看着撞得惨不忍睹、连排气管都扭曲了的车屁股,惨叫一声“天呐!我把车撞废了!”。

虽然后背撞得挺疼,但此时此刻,罗家楠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耶!终于可以换新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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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勤老贾: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第十五章

兴冲冲的给老贾打了个电话,喊他找人来拖车,罗家楠在通话期间,那张浑似潜入我公安阵营的黑叉会卧底般的脸上,始终洋溢着饱满的笑意。欧健平时就有点怕他,眼下又给前辈兼领导的车撞坏了,紧张得手足无措,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抱着厚厚一摞资料,倒腾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徐村长还在小超市那等着,远远瞧见罗家楠,赶忙起身迎上。没功夫寒暄太多,罗家楠招呼欧健把自己辛苦了整整一宿的资料摊开,对着徐村长带来的族谱一个个比对。具体原因不能说,他只告诉徐村长,目前警方基本确定死者就是他们村的人。

徐村长取出老花镜仔细戴上,合上小小的眼镜盒放到一边,听欧健念一个名字,就在族谱上给他指出一个。才对了几个,欧健就发现个问题:有人的名字和族谱上的对不上。徐村长解释说,族谱上的名字是按字辈排的,其中不乏生僻字,甚至是自造的错字。早些年没有计算机录入,报户口时全靠派出所的户籍警手工填写,偶尔会出现同音不同字的情况。还有的是嫌名字太拗口,老师点名念不出来,上学之后改的。

吭吭哧哧忙活俩小时,对完警方带来的资料,再看族谱上没被勾上的人名,有三个。其中一个少年早夭,销户了。另外两个都在九十年代初出国打黑工去了,一个去了日本,一个去了美国。这两个都是徐立宁的堂哥,也是徐村长的隔房侄子。后面国家再次普查人口的时候,村里人都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也直接给销了户。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是沿海地区偷渡的高峰期,不过落叶归根的思想同样根深蒂固。赚到钱回生养自己的土地上颐养天年,是绝大部分华侨的心愿。

欧健纳闷:“村里人干嘛不给他们保留户籍。”

徐村长摸出烟分了他们两支。欧健不抽烟,没接。收起多余的烟,他讳莫如深地笑笑:“耕地面积是有数的,一个村就那么多,可人呢是越生越多,他们一走十几年杳无音信,地就荒在那,还有宅基地,谁不想分啊?户籍一销,那些土地就能拿出来重新分配了。”

欧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听罗家楠那边火机一弹,给自己和村长都把烟点上后问:“那后来这俩回来过没?”

“徐立行后来回来过两趟,他在日本待了二十多年。”徐村长怕烟灰落上去烧出洞来,用空着的手在族谱上点了点,“最近一趟是年初回来的,没过多久又走了。”

罗家楠眉头一紧:“回日本了?”

“是啊,过完春节没几天就走了。”徐村长微微眯起眼,稍稍压低了声音,“他是独子,销户之后啊,他家的宅基地就归徐立宁那哥几个了,二次拆迁,一家多分了一套房——呐,就在那边,要盖五期的地方。”

徐村长指的是玻璃厂的方向——这下线索全都串上了,而且一个众所周知要离开中国的人,死了谁会去报警说失踪?

想到这,罗家楠就跟被打了针鸡血一样,疲倦感一扫而光。

“徐立行乐意?”他试探着问。

“嗨,他那么多年没回来,连老娘去世都是徐立宁他们兄弟几个帮着发送走的,为几十万撕破脸,叔伯们也不能支持他。”

欧健忍不住插嘴:“啊?这边的房子才几十万啊?”

“没那么便宜,五期是单身公寓,建筑面积三十平米一间的小户型,而且开发商补房有优惠价。”徐村长笑着摇摇头,“可能徐立宁私下给他补钱了吧,反正没瞧他们哥俩红脸。”

说到这,徐村长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住往嘴里送烟的手,浑浊的瞳孔因着不可思议的想法而收紧:“罗警官,你不会认为,死的是徐立行吧?”

罗家楠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追问道:“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徐村长震惊到呆愣,反应了一会才说:“我没……没……哦,他上次回来给村部留过一个通信地址,日本的,你们……你们好找么?”

“那您就甭操心了。”

罗家楠一把拍上欧健的肩膀,成功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日本?日本我们怎么找?”那句话。

除了通讯地址,徐立行还留下过一张护照复印件。通过电脑对比面部特征,祈铭说有九成把握确定,在那间陋室里发现的骷髅架子就是这个徐立行。

可徐立行已经没有在世的直系亲属了,无法做基因鉴定来判断尸体身份。而任何案件都容不得丁点偏差,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到他在日本的妻子儿女,确认他真的没有回去过。

“日本的话……走正常流程得经过涉外部门,或者联系国际刑警那边的常驻人员协助查找。”

拿到罗家楠取回的通信地址,陈飞也是眉头微拧。好在罗家楠比之前成熟多了,没当着一屋子人说出“要不我辛苦一趟,去日本出差吧”这样欠抽的话。

不过他依然牢骚满腹:“那他妈得等到哪百年去啊?您还记着吧,去年,追查那个伤人致死的老外,涉外的溜溜拖了九个月才给消息,生个孩子都没这么费劲!”

“你生过啊?”陈飞堵了他一句。

罗家楠翻楞下眼,屈指敲着桌面,搜肠刮肚地想辙。抱怨归抱怨,他主导调查的案子,哪能无限期拖下去?真扔去悬案组,肯定得被唐二吉同学嘲笑他笨得连个尸源信息都无法确定。

只要肯动脑子,办法总比困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