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他这副样子,顿时就有些心惊了,想着莫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特意跑来投湖的?这一想便紧张起来,忙拉着他劝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地有什么想不开的?有什么事别憋在心底,说出来看看老哥能不能帮上什么,要是帮不上去求求周先生,他老人家心善,肯定会帮你的,你看你——”
“大哥,”大牛猛地打断他,“我问你个事……”
逃跑失败
一年前被宇文笙发现并追杀,吉盛天用三年时间建立的复血楼百分之八十的势力也在之后一段时间被清剿了,只有少数隐藏至深的侥幸得以保存,如今他卷土重来,摇身一变成为身携巨资的商人。芜府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公子是住进了周府的贵客,好奇之下每日均有不少的人送上帖子,而这正是吉盛天想要的结果,他稍作易容,化名为“复涵”,游走在商贾官员之间,探听其中有用的信息,并趁机又或明或暗地开了几家青-楼楚-馆,只是他发觉随着这些人吃喝玩乐竟然比以前整日打理复血楼的事务还累!
又一次带着几分醺意回到寒石轩,吉盛天在堂内坐定,方除去脸上的易容,被派来轩里伺候的少年已打了盆水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赞着周风训人有道,连一个下人都伶俐得很。接过拧得半干的手巾覆在面上,温热的气息使得每一个毛孔都打了开来,舒服的感觉令他整个人放松不少。片刻,取下渐凉的手巾扔回给少年,边起身边问道:“他睡了?”
少年自然明白这个“他”是指谁,忙答道:“爷在一个时辰前就熄了灯。”
“嗯。”吉盛天抬脚往厢房行去,心里有些异样,那人今日似乎睡得早了许多?
少年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下,出声唤道:“主子。”
“嗯?”吉盛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
少年有些许惊慌,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垂首道:“爷他今日有些不妥。”
不妥?吉盛天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少年答道:“爷申时出去逛园子,过了个把时辰回来就有些失魂落魄的,身上还有些小伤口,衣服也被挂坏了,一进屋就关上门,晚膳都未曾用。”
吉盛天心中一紧:“怎么回事?”
少年的情绪猛地绷紧,道:“小的也不知,爷不肯开门,问他只说没事,没有胃口吃饭。”
什么事情能令得那个男人如此?吉盛天双眸转暗,片刻,沉声道:“去取了晚膳来。”说着提腿向厢房走去,脚步略显匆忙。
“是。”
***
厢房的大门果然紧闭,吉盛天举手一推,门却是从里面拴上了的,他也不犹豫,劲力一吐,门拴“咔嚓”一声断裂,两扇门猛地开启,“啪啪”两声拍在墙上又迅速反弹回来,吉盛天脚尖在上面一点止住了来势,抬脚就跨了进去。
二十五的月亮如钩,本就单薄的月光照进屋里更是暗淡了几分,却足够吉盛天看清那人的位置。男人静静地依着床柱坐在地上,双腿曲起紧紧收在胸前,两只手环住小腿,下巴搁在膝上,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像受到了伤害的小动物一样,可怜而无助。吉盛天略有些失神地抚上胸口,不明白那突如其来的痛楚是怎么一回事。
大牛动了动,缓缓抬起脑袋望向这边,盛着苍白月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失了明的人,嘶哑的声音响起:“小——天?”
吉盛天放下抚在胸前的手,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拉起来,怒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大牛被他抓住手臂勉强站着,茫茫然的眼神望过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听到声音。
“你说什么?”吉盛天眉头紧皱,以他的耳力竟然没听见他说的话,他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出声。男人的嘴唇再次动了动,这次吉盛天听清了,他说的是——
“你,为什么不叫我‘爹’?”
吉盛天身体一僵,脑子呆滞了片刻方才飞快运转起来,不是没见过这人在街上听到别的小孩唤“爹”的时候露出的渴望眼神,只是都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人怕惹自己不高兴从不敢诉诸于口,此时突然提起,再加上他这副受了打击的模样,他敢肯定必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只是很快便被他平息下来,沉声道:“问这些没用的事做什么?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为何不让人给你包扎?饭也不吃!”说着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去取了火石将灯点上拿过来,往他眼前一照,果然见到他脸上颈上都有伤痕,看样子是树枝划到的,并不严重,不用药的话过个七八天自己也会痊愈,可他心里却很不舒服,总觉得那些伤口很碍眼。他将油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自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半透明的液体细细为他上药。
大牛茫然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又追问道:“为什么从来不叫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