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之中的黑雾停止了聚集,周围一切都瞬间失重,不受控地悬浮在半空。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黑雾中心传来,男人松开扯着骨链的手,站起身来。
并不如同他的预想,黑雾散开后,显露出的那张脸上,没有嵌着四只眼睛。
“你居然还在。”
“是啊,”白莫转动了一下手腕,回味着之前一直停留于此的冰凉触感:“我还在。”
他看向眼前的男人,饶有兴味地把手指圈起来,垫在下巴尖。“混合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男人并不介意白莫的打量,开口问到:“为什么要阻止我?你难道不恨她吗?”
“恨?”
白莫看向地上被骨链缠住的那只猫。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不匀,骨链嵌入造成的伤口皮肉外翻,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同情心这种东西,源于黑暗的神祗不懂,也不屑懂。
于是白莫开口:“我不需要恨。讨厌的东西,杀了就行。”
男人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白莫打断。
“但就算要杀,也轮不到你动手。”
白莫将感知扩散开,冷了脸。“你把他们都杀了?”
神域里除了眼前濒死的智慧女神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神祗的气息,除了眼前的这人之外,没有谁能做到这样的事。
男人摊开手,耸了耸肩。
“迫不得已。这群愚忠的神,为了把他们的主人藏匿起来,竟然用自己的生命设下了一层层屏障。他们不说,就只能杀了。”
不说,就杀了。
等杀完最后一个,屏障自然就会全部消失。
白莫的心一沉。
眼前的男人比看起来要强得多,以现在的状况,他有把握能将对方击败,却不能抹消杀死。
而且,他身体里还有将近一半的力量,是原不属于他的东西。
白莫不敢保证,现在受他掌控的力量,会不会突然暴走失控。
所以,那只猫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没有人会比白莫更清楚,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
“不必用这样的表情吧,我们曾经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
男人用那双翠绿的眼眸看着白莫,当发现白莫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了瞬间的变化后,他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笑。
源于黑暗的神祗,众神之主的影子,这样完美的容器,他绝不会放过。
怨恨、愤怒、仇恨,都是最好的介质。
占据那具身体的绝佳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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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以为自己死了。
它曾经孑然一身,在浩瀚无垠的虚无中存在了很久。
在长到记不清的时间中,它从来都没有什么欲求,只是这么单纯、简单、孤独地漂浮着。
后来,它被迫学会了仇恨,内心好不容易生长出的愿望,也从一开始的自我毁灭变成了复仇。
它做了很多,等了很久。
可到了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绞碎、撕裂,它感到自己变成碎片的躯壳在被无法抵抗的力量蚕食。而吞噬之后,就是一片死寂。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它以为自己会不甘,会懊恼,可最后却发现自己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是啊。
明明从一开始,它只是想要一场自我的堙灭而已。
在不知道何为温暖、何为陪伴时,它并不恐惧曾经那样无边无际的孤寂。
可在知道自己也是能孕育奇迹、见过那束耀眼的白光之后,再让它去承受永无止境的黑暗和寂寥,未免也太过残忍。
它承认,它明白了何为恐惧。
不是恐惧消亡,而是恐惧孤独。
所以它的心里十分平静,堙灭,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