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不顾毛林铁反对,毅然决然从家里跑到北街来上工,与毛林铁闹翻了一回,拿着工钱连家也不回了,就住在铺子后边的屋里凑活着睡。
过了几日,家里头没人,毛林铁实在是撑不住了,跑来求阿秋回去,也不敢随意冲他喊叫打骂,就连平日里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三度,还时常捉鱼虾给阿秋,买猪肉讨好他。
自那以后,阿秋在家的日子着实滋润了不少。
“能让你们夫妻二人更为和睦,这等小事不值一提。”季唯上下打量着阿秋,笑眯眯道,“说起来,你这些日子似乎长了些肉,看来伙食不错啊。”
阿秋低头看了看腹部,有些苦恼,“也不知怎的,近来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却还长了不少肉。”
“长点肉好啊,太瘦了容易生病。”
“你可就别笑话我了,肉长的多了,我家那个可就该嫌弃我了。”
“经过上回,毛兄还敢嫌弃你?”
季唯冲阿秋眨了眨眼,打趣道,“以瘦为美不可取,总要身体康健才是最好的。你看绵绵之前弱不禁风的模样,我专给他养了些肉,也不知这段日子掉了没……”
话一说出口,季唯就沉默了下去。
若不提也就罢了,可只要想到了那个离家多日,未曾相见的少年,连日里压抑住的情绪,瞬间冲破了桎梏涌出来,沉甸甸地压在季唯的心头。
他不自知地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他这一去,似有月余了。”
坐在他边上的阿秋惊了下,抬头望天,心中默数,好半天才确定道:“可是绵绵才去县学念书不足十日,你记错了。”
第81章
大溪镇, 书院。
“看不出你对这天下大势, 还颇有研究,我还当你只知吃呢。”赵勉光跟前摊着一沓纸,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字迹圆润有劲,却偏偏不甚规整, 歪七扭八,四下飘飞。
乃林泰所写的四国论。
“我将来可是要当官的,不懂政论怎么当?勉光兄,你如此小瞧我是为哪般?”林泰盘腿坐在床上, 膝盖上也摊了几张纸,是纪宝山所写。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指出其中漏洞, 说与纪宝山听,“西临内忧外患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搅合进天下局势?当然是要与我们大乾联合, 才能够抵御北边的满国。若如你所说, 只看其偏居一隅,物产颇丰, 以此来断定西临国力,容易误判。”
纪宝山连连点头,佩服道:“那陈沛之虽为黄先生所喜,可就我看来,林泰你绝不输给他!”
林泰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谁耐烦跟他争这个?到时考场上见真章便是。”
前几日黄先生收走了众人所写的四国论,加以批注后今日发下,要众学子互相传阅学习。学子中交好的就聚在一块讨论,譬如赵勉光、林泰与纪宝山。
柳意绵时常与三人同进同出,由他们为他解惑。
这政论他虽不会写,但跟在他们身边听着,也收获颇丰。
“柳弟!”林泰目光一凝,看向柳意绵,“你可听得懂这天下局势?”
柳意绵顿了下,缓缓摇头,心中生出了几分自卑之意,有些太不敢抬头。
“莫方,我这有一本四国图志,正好可以借你一观,看完还我便是,到时你就知道这天下如何了。”林泰跳下床,从柜子里抽出了一本册子,丢给柳意绵。
柳意绵起身去接,宝贝地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翻看,里头有不少简图,勾勒出风土人情,配上文字,十分生动形象。
“多谢你,林泰。”
“谢什么谢,来来来,都过来尝尝我家新出的红糖枣泥糕!”林泰得意洋洋地打开他刚从家中带来的包裹,露出里头满满当当的各色糕饼,甜香味道萦绕不散,“这红糖枣泥糕卖的可好了,我爹也只让我带了五块来。”
“赵勉光,你傻坐那边干啥?还不快过来!”林泰分别往纪宝山和柳意绵手里塞了块,瞪着赵勉光催促他。
赵勉光先道了句谢,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探过身,要去够林泰手里头的红糖枣泥糕,没察觉到衣裳勾在桌角尖锐处。
这探身一扯,撕拉一声,破了个大口子,都能看到里头雪白的里衣。
赵勉光神色有异,哪还顾得上吃枣泥糕,羞窘地用手捂着破口处,有些无奈有些懊恼:“都怪我不小心,这衣裳是我娘半月前才刚提我缝制的。这好好的穿出来,回去破了个大窟窿,也不知该如何交待了。”
“哎呀这有什么好烦的,该怎么说怎么说啊。”
“只是这回去路上,怕是少不了他人打量了……”读书人极看中脸面,赵勉光只要一想到回去路上,定会被其他学子引为笑谈,就为着自己的不小心万分懊恼。
四人共处时,柳意绵向来安静沉默,甚少发言。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看向赵勉光,轻声道:“我针线活只是粗通,要是……勉光不嫌弃,我能帮你补一补。”
这勉光二字,柳意绵喊得艰难。
可却是他们一致逼他如此,若不这样叫,便不许他跟着。
柳意绵无法,就只得从了他们的意思。
“哦?你会缝补?”
赵勉光猛拍了下脑袋,高兴道:“瞧我这记性,你是哥儿,针线活肯定会。也不要多好,能补上就行,免得露了底,实在是有损斯文。”
“这可没针线,我长这么大,连摸也没摸过呢!”林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回屋拿,勉光稍等。”柳意绵将剩下一口枣泥糕塞到嘴里,回屋取了针线包,走到赵勉光跟前站定。
“我站着?”赵勉光起身。
他比柳意绵高了半个脑袋,身影将他兜头罩住。
柳意绵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
他甚少同陌生男子亲近,还在柳家时,平日里最远不过上街买菜。到了季家,更是只与季唯一个男子来往。像是这样,跟他人站的这般近,还要为他缝补衣裳,却是实在是从未有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