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箫撑壁、反身倒跃,
实只一瞬间之事。
洪七公与欧阳锋见他身法佳妙,齐声喝彩,却听得
“波”的一声,只见黄药师双足已陷入洞外地下一个深孔之中。
他刚感到脚下湿漉漉、软腻腻,脚已着地,足尖微一用
劲,身子跃在半空,见洪七公等已走到洞前,地下却无异状,
这才落在女儿身旁,忽觉臭气冲鼻,低头看时,双脚鞋上都
沾满了大粪。众人暗暗纳罕,心想以黄药师武功之高强,生
性之机伶,怎会着了旁人的道儿?
黄药师气恼之极,折了根树枝在地下试探虚实,东敲西
打,除了自己陷入过的三个洞孔之外,其余均是实地。显然
周伯通料到他奔到洞前之时必会陷入第一个洞孔,又料到他
轻身功夫了得,第一孔陷他不得,定会向里纵跃,于是又在
洞内挖第二孔;又料知第二孔仍然奈何他不得,算准了他退
跃出来之处,再挖第三孔,并在这孔里撒了一堆粪。
黄药师走进洞内,四下一望,洞内除了几只瓦罐瓦碗,更
无别物,洞壁上依稀写着几行字。
欧阳锋先见黄药师中了机关,心中暗笑,这时见他走近
洞壁细看,心想这里一针一线之微,都会干连到能否取得
《九阴真经》的大事,万万忽略不得,忙也上前凑近去看,只
见洞壁上用尖利之物刻着字道:“黄老邪,我给你打断双腿,
在这里关了一十五年,本当也打断你的双腿,出口恶气。后
来想想,饶了你算了。奉上大粪成堆,臭尿数罐,请啊请啊
……”在这“请啊请啊”四字之下,粘着一张树叶,把下面
的字盖没了。
黄药师伸手揭起树叶,却见叶上连着一根细线,随手一
扯,猛听得头顶忽喇喇声响,立时醒悟,忙向左跃开。欧阳
锋见机也快,一见黄药师身形晃动,立时跃向右边,哪知乒
乒乓乓一阵响亮,左边右边山洞顶上同时掉下几只瓦罐,两
人满头满脑都淋满了臭尿。
洪七公大叫:“好香,好香!”哈哈大笑。
黄药师气极,破口大骂。欧阳锋喜怒不形于色,却只笑
了笑。黄蓉飞奔回去,取了衣履给父亲换过,又将父亲的一
件长袍给欧阳锋换了。
黄药师重入岩洞,上下左右仔细检视,再无机关,到那
先前树叶遮没之处看时,见写着两行极细之字:“树叶决不可
扯,上有臭尿淋下,千万千万,莫谓言之不预也。”黄药师又
好气又好笑,猛然间想起,适才臭尿淋头之时,那尿尚有微
温,当下返身出洞,说道:“老顽童离去不久,咱们追他去。”
郭靖心想:“两人碰上了面,必有一番恶斗。”待要出言
劝阻,黄药师早已向东而去。
众人知道岛上道路古怪,不敢落后,紧紧跟随,追不多
时,果见周伯通在前缓步而行。黄药师足下发劲,身子如箭
离弦,倏忽间已追到他身后,伸手往他颈中抓下。
周伯通向左一让,转过身来,叫道:“香喷喷的黄老邪啊!”
黄药师这一抓是他数十年勤修苦练之功,端的是快捷异
常,威猛无伦,他踏粪淋尿,心下恼怒之极,这一抓更是使
上了十成劲力,哪知周伯通只随随便便的一个侧身就避了开
去,当真是举重若轻。黄药师心中一凛,不再进击,定神瞧
时,只见他左手与右手用绳索缚在胸前,脸含微笑,神情得
意之极。
郭靖抢上几步,说道:“大哥,黄岛主成了我岳父啦,大
家是一家人。”周伯通叹道:“岳甚么父?你怎地不听我劝?黄
老邪刁钻古怪,他女儿会是好相与的么?你这一生一世之中,
苦头是有得吃的了。好兄弟,我跟你说,天下甚么事都干得,
头上天天给人淋几罐臭尿也不打紧,就是媳妇儿娶不得。好
在你还没跟她拜堂成亲,这就赶快溜之大吉罢。你远远的躲
了起来,叫她一辈子找你不到……”
他兀自唠叼不休,黄蓉走上前来,笑道:“周大哥,你后
面是谁来了?”周伯通回头一看,并不见人。黄蓉扬手将父亲
身上换下来的一包臭衣向他后心掷去。周伯通听到风声,侧
身让过,拍的一声,那包衣服落地散开,臭气四溢。
周伯通笑得前仰后合,说道:“黄老邪,你关了我一十五
年,打断了我两条腿,我只叫你踩两脚屎,淋一头尿,两下
就此罢手,总算对得起你罢?”
黄药师寻思这话倒也有理,心意登平,问道:“你为甚么
把双手缚在一起?”
周伯通道:“这个山人自有道理,天机不可泄漏。”说着
连连摇头,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