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心中和她是一般的伤痛,明知劝慰无用,只有且
说正事,便道:“这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是我帮开帮祖师爷所创,
历来是前任帮主传后任帮主,决不传给第二个人。我帮第三
任帮主的武功尤胜开帮祖师,他在这路棒法中更加入无数奥
妙变化。数百年来,我帮逢到危难关头,帮主亲自出马,往
往便仗这打狗棒法除奸杀敌,镇慑群邪。”
黄蓉不禁神往,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师父,您在船上
与西毒比武,干么不用出来?”洪七公道:“用这棒法是我帮
的大事,况且即使不用,西毒也未必胜得了我。谁料到他如
此卑鄙无耻,我救他性命,他却反在背后伤我。”黄蓉见师父
神色黯然,要分他的心,忙道:“师父,您将棒法教会蓉儿,
我去杀了西毒,给您报仇。”
洪七公淡淡一笑,捡起地下一根枯柴,身子斜倚石壁,口
中传诀,手上比划,将三十六路棒法一路路的都授了她。他
知黄蓉聪敏异常,又怕自己命不久长,是以一口气的传授完
毕。那打狗棒法名字虽然陋俗,但变化精微,招术奇妙,实
是古往今来武学中的第一等功夫,若非如此,焉能作为丐帮
帮主历代相传的镇帮之宝?黄蓉纵然绝顶聪明,也只记得个
大要,其中玄奥之处,一时之间却哪能领会得了?
等到传毕,洪七公叹了一口气,汗水涔涔而下,说道:
“我教得太过简略,到底不好,可是……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啊哟”了一声,斜身倒地,晕了过去。黄蓉大惊,连叫:
“师父,师父!”抢上去扶时,只觉他手足冰冷,气若游丝,眼
见是不中用了。
黄蓉在数日之间迭遭变故,伏在师父胸口一时却哭不出
来,耳听得他一颗心还在微微跳动,忙伸掌在他胸口用力一
掀一放,以助呼吸,就在这紧急关头,忽听得身后有声轻响,
一只手伸过来拿她手腕。她全神贯注的相救师父,欧阳克何
时进来,竟是全不知晓,这时她忘了身后站着的是一头豺狼,
却回头道:“师父不成啦,快想法子救他。”
欧阳克见她回眸求恳,一双大眼中含着眼泪,神情楚楚
可怜,心中不由得一荡,俯身看洪七公时,见他脸如白纸,两
眼上翻,心下更喜。他与黄蓉相距不到半尺,只感到她吹气
如兰,闻到的尽是她肌肤上的香气,几缕柔发在她脸上掠过,
心中痒痒的再也忍耐不住,伸左臂就去搂她纤腰。
黄蓉一惊,沉肘反掌,用力拍出,乘他转头闪避,已自
跃起身来。欧阳克原本忌惮洪七公了得,不敢对黄蓉用强,这
时见他神危力竭,十成中倒已死了九成半,再无顾忌,晃身
拦在洞口,笑道:“好妹子,我对旁人决不动蛮,但你如此美
貌,我实在熬不得了,你让我亲一亲。”说着张开左臂,一步
步的逼将过来。
黄蓉吓得心中怦怦乱跳,寻思:“今日之险,又远过赵王
府之时,看来只有自求了断,只是不手刃此獠,总不甘心。”
一翻手,将钢刺与钢针都拿在手中。欧阳克脸露微笑,脱下
长衣当作兵器,又逼近了两步。黄蓉站着不动,待他又跨出
一步,足底尚未着地之际,身子倏地向左横闪。欧阳克跟着
过来,黄蓉左手一扬,见他挥起长衣抵挡钢针,身子已是如
箭离弦,急向洞外奔去。
哪知她身法快,欧阳克更快。黄蓉只感身后风声劲急,敌
人掌力已递到自己背心。她身穿软猬甲,原不怕敌人伤害,何
况早存必死之心,但求伤敌,不救自身,当下不挡不架,反
手一刺,插向他胸膛。欧阳克本就不欲伤她,这一掌原是虚
招,存心要戏弄她一番,累她个筋疲力尽,见她钢刺截来,伸
臂往她腕上轻格,已将她这一刺化解了,同时身随步转,抢
在外门,又将黄蓉逼在洞内。但洞口狭隘,转身不开,黄蓉
的出手又是招招狠辣的拚命之着,她只攻不守,武功犹如增
强了一倍。欧阳克功夫虽高出她甚多,只因存了个舍不得伤
害之心,动上手就感处处掣肘。
转眼间两人拆了五六十招,黄蓉已迭遇凶险。她的功夫
得自父亲的亲传,欧阳克则是叔父所传。黄药师与欧阳锋的
武功本来不相伯仲,可是黄蓉还只盈盈十五,欧阳克却已年
过三旬,两人学艺的时日相差几达二十年,何况男女体力终
究有别,而黄蓉学武又不若欧阳克勤勉,她后来虽得洪七公
教了几套武功,但学过便算,此后也没好好练习,是以欧阳
克虽然身上负伤,却仍然大占上风。
酣斗中黄蓉忽然向前疾扑,反手掷出钢针,欧阳克挥衣
挡开,黄蓉猛然窜上,举蛾眉刺疾刺他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