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道:“这一剑虽然刺得不浅,但……
但没中在要害,不……不要紧的。难当的是中了老毒物的蛤
蟆功,幸好他似乎未用全力,看来还有可救,只是须得辛苦
你七日七晚。”黄蓉叹道:“就是为你辛苦七十年,你知道我
也是乐意的。”
郭靖心中一甜,登感一阵晕眩,过了一会,心神才又宁
定,道:“只可惜师父受伤之后,我相隔数日才见到他,错过
了疗治的机会。否则纵然蛇毒厉害,难以全愈,也不致……
也不致如今日般束手无策。”
黄蓉道:“当日在那岛上,就算能治师父的伤,老毒物叔
侄又怎容得?你莫想这想那了,快说治你自己的法儿,好教
人放心。”郭靖道:“得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咱俩依着真经上
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两人各出一掌相抵,以你的功力,助
我治伤。”他说到这里,闭目喘了几口气,才接着道:“难就
难在七日七夜之间,两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你我气息相
通,虽可说话,但决不可与第三人说一句话,更不可起立行
走半步。若是有人前来打扰,那可……”
黄蓉知道这疗伤之法与一般打坐修练的功夫相同,在功
行圆满之前,只要有片时半刻受到外来侵袭,或是内心魔障
干扰,稍有把持不定,不免走火入魔,不但全功尽弃,而且
小则受伤,大则丧身。是以学武之士练气行功,若非在荒山
野岭人迹不到之处,便是闭关不出,又或有武功高强的师友
在旁护持,以免出岔。她想:“清静之处一时难找,治伤要我
相助,靠这傻姑抵御外来侵扰自然是万万不能,她只有反来
滋扰不休。就算周大哥回来,他也决计难以定心给我们守上
七日七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便如何是好?”沉吟多时,
转眼见到那个碗橱,心念一动:“有了,我们就躲在这个秘室
里治伤。当日梅超风练功时无人护持,她不是钻在地洞之中
么?”
这时天已微明,傻姑到厨下去煮粥给两人吃。黄蓉道:
“靖哥哥,你养一会儿神,我去买些吃的,我们马上就练。”心
想眼下天时炎热,饭菜之类若放上七日七夜,必然腐臭,于
是到村中去买了一担西瓜。
那卖瓜的村民将瓜挑进店内,堆在地下,收了钱出去时,
说道:“我们牛家村的西瓜又甜又脆,姑娘你一尝就知道。”
黄蓉听了“牛家村”三字,心中一凛,暗道:“原来此处
就是牛家村,这是靖哥哥的故居啊。”她怕郭靖听到后触动心
事,当下敷衍几句,待那村民出去,到内堂去看时,见郭靖
已沉沉睡去,腰间包扎伤口的布带上也无鲜血渗出。
她打开碗橱,旋转铁碗,开了密门,将一担西瓜一个个
搬进去,最后一个留下了给傻姑,叮嘱她万万不可对人说他
们住在里面,不论有天大的事,也不得在外招呼叫唤。傻姑
虽不懂她的用意,但见她神色郑重,话又说得明白,便点头
答应,说道:“你们要躲在里面吃西瓜,不给人知道,吃完了
西瓜才出来。傻姑不说。”黄蓉喜道:“是啊,傻姑不说,傻
姑是好姑娘。傻姑说了,傻姑就是坏姑娘。”傻姑连声道:
“傻姑不说,傻姑是好姑娘。”
黄蓉喂郭靖喝了一大碗粥,自己也吃了一碗,于是扶他
进了密室,当从内关上橱门时,只见傻姑纯朴的脸上露出微
笑,说道:“傻姑不说。”黄蓉心念忽动:“这姑娘如此呆呆,
只怕逢人便道:‘他两个躲在橱里吃西瓜,傻姑不说。’只有
杀了她,方无后患。”
她自小受父亲薰陶,甚么仁义道德,正邪是非,全不当
作一回事,虽知傻姑必与曲灵风渊源甚深,但此人既危及郭
靖性命,再有十个傻姑也得杀了,拿起从郭靖腰间拔出的匕
首,便要出橱动手。
第二十四回密室疗伤
黄蓉向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只见郭靖眼光中露出怀
疑神色,料想是自己脸上的杀气被他瞧了出来,心想:“我杀
傻姑不打紧,靖哥哥好了之后,定要跟我吵闹一场。”又想:
“跟我吵闹倒也罢了,说不定他终身不提这回事,心中却老是
记恨,那可无味得很了。罢罢罢,咱们冒上这个大险就是。”
当下关上橱门,在室中四下细细察看。那小室屋顶西角
开着个一尺见方的天窗,日光透过天窗的蛤壳片,白天勉强
可见到室中情状,天窗旁通风的气孔却已被尘土闭塞。她拿
匕首穿通了气孔。只觉室中秽气兀自甚重,却也无法可想,回
思适才忧急欲死的情景,此刻在这尘土充塞的小室之中,却
似置身天堂。
郭靖倚在壁上,微笑道:“在这里养伤真是再好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