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岭上望下去,瀑布
旁果有一间草屋。郭靖拣块山石坐下,取出红色布囊拆开,见
囊内白纸上写道:
“此女之伤,当世唯段皇爷能救……”
郭靖看到“段皇爷”三字,吃了一惊,道:“段皇爷,那
不是与你爹爹齐名的‘南帝’吗?”黄蓉本已极为疲累,听他
说到“南帝”,心中一凛,道:“段皇爷?师父也说过他的伤
只有段皇爷能治。我曾听爹爹说,段皇爷在云南大理国做皇
帝,那不是……”想起云南与此处相隔万水千山,三日之间
哪能到达,不禁胸中凉了,勉力坐起,倚在郭靖肩头,和他
同看纸上之字:
“此女之伤,当世唯段皇爷能救。彼多行不义,避祸桃源,
外人万难得见,若言求医,更犯大忌,未登其堂,已先遭渔
樵耕读之毒手矣。故须假言奉师尊洪七公之命,求见皇爷禀
报要讯,待见南帝亲面,以黄色布囊中之图交出。一线生机,
尽悬于斯。”
郭靖读毕,转头向着黄蓉,却见她蹙眉默然,即问:“蓉
儿,段皇爷怎么多行不义了?为甚么求医是更犯大忌?渔樵
耕读的毒手是甚么?”黄蓉叹道:“靖哥哥,你别当我聪明得
紧,甚么事都知道。”
郭靖一怔,伸手将她抱起,道:“好,咱们下去。”凝目
远眺,只见瀑布旁柳树下坐着一人,头戴斗笠,隔得远了,那
人在干甚么却瞧不清楚。
一来心急,二来下岭路易走得多,不多时郭靖已背着黄
蓉快步走近瀑布,只见柳树下那人身披蓑衣,坐在一块石上,
正自垂钓。这瀑布水势湍急异常,一泻如注,水中哪里有鱼?
纵然有鱼,又哪有余暇吞饵?看那人时,见他约莫四十来岁
年纪,一张黑漆漆的锅底脸,虬髯满腮,根根如铁,双目一
动不动的凝视水中。
郭靖见他全神贯注的钓鱼,不敢打扰,扶黄蓉倚在柳树
上休息,自己过去瞧那瀑布中到底有甚么鱼。等了良久,忽
见水中金光闪了几闪,那渔人脸现喜色,猛然间钓杆直弯下
去,只见水底下一条尺来长的东西咬着钓丝,那物非鱼非蛇,
全身金色,模样甚是奇特。郭靖大感诧异,不禁失声叫道:
“咦,这是甚么?”
便在这时,水中又钻出一条同样的金色怪鱼咬住钓丝,那
渔人更是喜欢,用力握住钓杆不动。只见那钓杆愈来愈弯,眼
见要支持不住,突然拍的一声,杆身断为两截。两条怪鱼吐
出钓丝,在水中得意洋洋的游了几转,瀑布虽急,却冲之不
动,转眼之间,钻进了水底岩石之下,再也不出来了。
那渔人转过身来,圆睁怒目,喝道:“臭小子,老子辛辛
苦苦的等了半天,偏生叫你这小贼来惊走了。”伸出蒲扇般的
大手,上前两步就要动武,不知忽地想起了甚么,终于强自
克制,双手捏得骨节格格直响,满脸怒容。
郭靖知道自己无意之中闯了祸,不敢回嘴,只得道:“大
叔息怒,是小人不是,不知那是甚么怪鱼?”那渔人骂道:
“你瞎了眼珠啦,这是鱼么?这是金娃娃。”郭靖被骂,也不
恼怒,陪笑道:“请问大叔,甚么是金娃娃?”那渔人更是暴
跳如雷,喝道:“金娃娃就是金娃娃,你这臭小贼啰唆甚么?”
郭靖要恳他指点去见段皇爷的路径,哪敢轻易得罪,只是打
拱作揖的赔不是。旁边黄蓉却忍不住了,插口道:“金娃娃就
是金色的娃娃鱼。我家里便养着几对,有甚么希罕了?”
那渔人听黄蓉说出“金娃娃”的来历,微感惊讶,骂道:
“哼,吹得好大的气,家里养着几对!我问你,金娃娃干甚么
用的?”黄蓉道:“有甚么用啊?我见它生得好看,叫起来呀
呀呀的,好像小孩儿一般,就养着玩儿。”
那渔人听她说得不错,脸色登时和缓,道:“女娃儿,你
家里若是真养得有,那你就须赔我一对。”黄蓉道:“我干么
要赔你?”渔人指着郭靖道:“我正好钓到一条,却给他莽莽
撞撞的一声大叫,又惹出一条来,扯断了钓杆。这金娃娃聪
明得紧,吃过了一次苦头,第二次休想再钓得着。不叫你赔
叫谁赔?”黄蓉笑道:“就算钓着,你也只有一条。你钓到了
一条,第二条难道还肯上钩?”渔人无言可对,搔搔头道:
“那么赔我一条也是好的。”黄蓉道:“若是把一对金娃娃生生
拆散,过不了三天,雌雄两条都会死的。”
那渔人更无怀疑,忽地向她与郭靖连作三揖,叫道:“好
啦,算我的不是,求你送我一对成不成?”
黄蓉微笑道:“你先得对我说,你要金娃娃何用?”那渔
人迟疑了一阵,道:“好,就说给你听。我师叔是天竺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