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道:“阁下何人?请示知尊姓大名,以便向敝派师
长禀报。”那人道:“我们是何人,你也不必多问。你去跟你
师父说,听说华山派得到了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要想借
来一观。”令狐冲气往上冲,说道:“华山派自有本门武功,要
别人的《辟邪剑谱》何用?别说我们没有得到,就算得到了,
阁下如此无理强索,还将华山派放在眼里么?”
那人哈哈大笑,其余十四人也都跟着大笑,笑声从旷野
中远远传了开去,声音洪亮,显然每一个人都是内功不弱。令
狐冲暗暗吃惊:“今晚又遇上了劲敌,这一十五个人看来人人
都是好手,却不知是甚么来头?”
众人大笑声中,一人朗声说道:“听说福威镖局姓林的那
小子,已投入了华山派门下。素仰华山派君子剑岳先生剑术
神通,独步武林,对那《辟邪剑谱》自是不值一顾。我们是
江湖上无名小卒,斗胆请岳先生赐借一观。”那十四人的笑声
呵呵不绝,但这一人的说话仍然清晰洪亮,未为嘈杂之声所
掩,足见此人内功比之余人又胜了一筹。
令狐冲道:“阁下到底是谁?你……”这几个字却连自己
也无法听见,心中一惊,随即住口,暗忖:“难道我十多年来
所练内功,居然一点也没剩下?”他自下华山之后,曾数度按
照本门心法修习内功,但稍一运气,体内便杂息奔腾,无法
调御,越想控制,越是气闷难当,若不立停内息,登时便会
晕了过去。练了数次,均是如此,当下便向师父请教,但岳
不群只是冷冷的瞧他一眼,并不置答。令狐冲当时即想:“师
父定是疑心我吞没《紫霞秘笈》,私自修习。那也不必辩白。
反正我已命不久长,又去练这内功作甚?”此后便不再练。不
料此刻提气说话,竟被对方的笑声压住了,一点声音也传不
出去。
却听得岳不群清亮的声音从庙中传了出来:“各位均是武
林中的成名人物,怎地自谦是无名小卒?岳某素来不打诳语,
林家《辟邪剑谱》,并不在我们这里。”他说这几句话时运上
了紫霞神功,夹在庙外十余人的大笑声中,庙里庙外,仍然
无人不听得清清楚楚,他说得轻描淡写,和平时谈话殊无分
别,比之那人力运中气的大声说话,显得远为自然。
只听得另一人粗声说道:“你自称不在你这里,却到哪里
去了?”岳不群道:“阁下凭甚么问这句话?”那人道:“天下
之事,天下人管得。”岳不群冷笑一声,并不答话。那人大声
道:“姓岳的,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不交出来,咱们只好动粗,要进来搜了。”
岳夫人低声道:“女弟子们站在一块,背靠着背,男弟子
们,拔剑!”刷刷刷刷声响,众人都拔出了长剑。
令狐冲站在门口,手按剑柄,还未拔剑,已有两人一跃
下马,向他冲了过来。令狐冲身子一侧,待要拔剑,只听一
人喝道:“滚开!”抬腿将他踢了个筋斗,远远摔了出去。
令狐冲直飞出数丈之外,跌在灌木丛中。他头脑中一片
混乱,心道:“他这一踢力道也不如何厉害,怎地我下盘竟然
轻飘飘的没半点力气?”挣扎着待要坐起,突然胸腹间热血翻
涌,七八道真气盘旋来去,在体内相互冲突碰撞,教他便要
移动一根手指也是不能。
令狐冲大惊,张嘴大叫,却叫不出半点声息,这情景便
如着了魔魇,脑子甚是清醒,可就丝毫动弹不得。耳听得兵
器撞碰之声铮铮不绝,师父、师娘、二师弟等人已冲到庙外,
和七八个蒙面人斗在一起,另有几个蒙面人却已闯入了庙内,
一阵阵叱喝之声,从庙门中传出来,还夹着几下女子的呼叱
声音。
这时雨势又已转大,几盏孔明灯抛在地下,发出淡淡黄
光,映着剑光闪烁,人影乱晃。
过不多时,只听得庙中传出一声女子的惨呼,令狐冲更
是焦急,敌人都是男子,这声女子惨呼,自是师妹之中有人
受了伤,眼见师父舞动长剑,以一敌四,师娘则在和两个敌
人缠斗。他知师父师娘剑术极精,虽以少敌多,谅必不会败
落。二师弟劳德诺大声叱喝,也是以一挡二,他两个敌人均
使单刀,从兵器撞碰声中听来,显是臂力沉雄,时候一长,劳
德诺势难抵挡。
眼见己方三人对抗八名敌人,形势已甚险恶,庙内情景
只怕更是凶险。师弟师妹人数虽众,却无一高手,耳听得惨
呼之声连连,多半已有几人遭了毒手。他越焦急,越是使不
出半分力气,不住暗暗祷祝:“老天爷保佑,让我有半个时辰
恢复力道,令狐冲只须进得庙中,自当力护小师妹周全,我
便给敌人碎尸万段,身遭无比酷刑,也是心甘情愿。”